第一卷 8月7日

r />   结果是,第二年也没有考上。他不仅没有通过东京大学的入学考试,连二流的私立大学也没有考上,勉强被一所三流私立大学的医学院录取。乌有终于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甘愿沦陷在灰色的未来里。他身上背负的重担越来越重,豪言壮语烟消云散。一直以来的目标只是海市蜃楼,在现实这盏明灯的照射下,消失得无影无踪。残留下来的只是无能小辈努力后毫无成效的空虚,他深感到自己不可能超越那面无形的墙。入学后第一年,他与周围的人相处融洽,和同学们一起享受着快乐的校园生活,还挑战了年轻人喜爱的登山活动。但这种戴着面具的生活实在像玻璃工艺品一样易碎,只需轻轻一击,就破碎一地。乌有压抑地生活了一年之后,在春季选择了退学。

  然后就来到了这里。他想逃离重视学历的社会,可并不能如愿。拥有高学历并不等于可以度过美好的一生,至少不是人生的全部。乌有想摆脱这种重视学历的想法,可从小就习惯了这种思维,现在并不能轻易改变。两年前,他还对高学历深信不疑,每天生活在暗无天日的书堆里,眼前总出现那位血肉模糊的有为青年。他为了救我这样一个愚钝无能的人,竟然舍弃了自己宝贵的生命!乌有实在太过空虚,一度打算结束自己的生命,可连自杀,都不能自己做主。他必须活下来。当然,这也可能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怯懦而寻找的借口。乌有遭遇了无数的挫折,可还是活了下来,他希望自己至少能够从寿命上超越那位青年。

  那位青年的躯体与眼前这具无头死尸重合起来,十年过去了,乌有再次回想起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

  “是谁?”乌有非常克制地问道。为什么,头颅……喉咙很干,大概体温又升了上去。

  “不知道。”

  象征着人格的头颅被割掉,只剩下手、腿、躯干等器官,无法确认死者身份,给人留下非常诡异的印象。精神到底去了哪里?

  “右手有烧伤的痕迹。”村泽突然说道。

  可能是被烧伤的缘故,手掌中间的肉都缩了起来。他昨天还见过那只手,它好像在说着“右手不方便”。

  “水镜先生。”

  尸体已经冰冷,穿着带领的T恤,感冒了也毫不在乎,觉得疼痛的头颅已不复存在。他作为富豪正是如日中天的好时候,却遭遇这样的命运。血已经流干了,身体干瘪,只剩下皮包骨。右手上戴着的手表还正确地指示着时间——十点十二分。

  “头呢?”

  村泽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海里……”

  从栏杆探出身来,往下看海。露台的边上没有屋顶遮盖,积雪很深,并没有踩踏过的痕迹。难道是从舞台上扔下去的吗?因为下雪,悬崖显得比昨天看到的还要险峻,下面汹涌的波涛已经变成了冬天的感觉,就像演歌中愤怒的日本海,惊涛拍岸。

  “不只是恶作剧。”

  村泽两手颤抖着,捧着下巴,好像怕自己的头颅掉下来。

  “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去告诉真锅他们吧。”

  乌有快步返回到和音馆,心里又添了新的伤痕。积雪绊脚,差点摔倒。他根本不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陷入了深深的恐慌。

  真锅夫妇住在栈桥东侧的海滩附近,不在和音馆内。乌有害怕滑到,小心翼翼地走着。

  ——为什么要急着通知真锅他们呢?可能是潜在的等级意识在作怪,让他做了这么可耻的事情。也许是出于人道主义,马上就想到让仆人知道主人已死的消息。乌有的脑子一片混乱,仅存的一点理智,全部用来想前面提到的那些事情。走到小屋门前,他并没有发现任何足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真锅先生。”

  喊了几声,无人应答。乌有只好打开大门走了进去,屋子里面空无一人。

  “真锅先生!真锅先生!”

  乌有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大,可还是没人应答。

  ——到底去了哪儿?

  好不容易克制住莫名其妙的情绪,说服好像要冲出去的双脚,乌有反复打量着房间里面的情形,怎么看都没察觉出有任何异常。

  难道他们也被杀了吗?不可能。他们不会因为受到外界的摧残而死去,相比之下,更可能自杀。被子、衣服、碗筷都各自整理得井井有条。朝海那扇窗的窗帘朝两边拉开着,黄色的榻榻米铺得很平整,上面放着一个小饭桌。看起来不像是慌忙出逃,更像是出去旅行似的。乌有突然闪出他们“逃跑了”的念头。雪地上没有留下足迹(假定他们真的离开了和音岛的话),可能是下雪以前,也就是前半夜的时候走的。

  “到底……”

  乌有陷入沉思,不觉将心中的困惑说了出来,声音在空房子里回荡。

  真锅夫妇一起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从房间的布置来看,只能这么理解。面对意外,乌有坐在大门处深思了一阵。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想清楚,更糟糕的是,他并不能跟平时一样思考问题,冲动是魔鬼,它阻碍人理性地思考。

  乌有望着挂在墙上的那本挂历,那是卖米的地方印制的宣传册。

  “莫非……”

  乌有连忙朝码头跑去。栈桥上只有薄薄的积雪,地上留下乌有的足迹。简易码头设在栈桥旁边,离门大概两米左右,地上胡乱丢着一个木桩。那里也是一片洁白的雪地,并没有留下任何脚印。真锅他们外出购物用的小艇消失了,跟房间的情形一样,显得过分宽敞。一阵阵小波浪轻拍过来,发出轻微的响声。

  莫非外出购物了吗?若是昨天这么想还说得过去,大不了早饭会比平时稍微晚点儿。可现在事态已经发生了变化,这种想法显然不切实际。看来这些事情背后隐藏着一个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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