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8月7日

人听到后想要退避三舍。

  “莫非是……”

  有人曾说和音在露台上唱过韦伯恩的歌曲,难道这就是?把它当做古典音乐,曲调未免太过僵硬,应该是勋伯格或者韦伯恩的作品。弹琴的人可能在远处,乌有在沙发上侧耳倾听,也只能听到微弱的声音。突然,琴声毫无征兆地消失了。没有听到任何类似于终曲的部分,也没有由强到弱的过程,就像练琴的人心情不好中途停下来一样。

  谁在弹琴?曲终后,乌有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他甚至对那位弹琴者表示崇拜。那种旋律乍一听好像完全没有章法,却能使听者产生强烈的共鸣。想不到这里竟然有如此高手,虽说在和音馆这样的大别墅里有音乐室并不奇怪。让人惊奇的是,发生了如此恐怖的事件之后,还有人能冷静地弹琴。也就是说弹琴者并不认为此事有何蹊跷,他很可能知道事情的原委。突然,乌有想起了歌曲的形式,这是他之前未曾注意到的。和音唱歌的时候,肯定有人伴奏。若没有乐队,当然得由钢琴来代替。也就是说,二十年前,这里应该有一位弹钢琴的人。

  不宜操之过急,乌有心想,明天问村泽就知道了。深夜还在陌生的房间里徘徊是他现在最避讳的事情,既有可能被袭击,也有可能被当做怀疑对象。况且即便他现在去音乐室搜查也来不及了,直觉告诉他,人已经走了。

  乌有打算回自己的房间,走出大厅。这栋贯穿立体主义理念的建筑,站在一楼大厅的中间往上看的时候,还是能觉察出倾斜。四周呈螺旋状上升的楼梯,直逼天花板。刚刚听神父说了透视方面的知识,乌有下意识地注意了楼梯与其他附属物,所有的物体大小(甚至远近)看起来都相差无几。也就是说,从一楼大厅望去,每个楼层之间所呈现的形状与距离都是相同的。之所以会产生这种效果,是因为对实际形状进行了倾斜或者歪曲的处理(尤其是从天花板到四楼的空间),乌有上楼时体会到的不稳以及怪异就是出于这个原因。只是没有感觉到这是为了让肉眼看到实物的真实形状才采取的措施。

  乌有对这种幻境似的设计表示佩服。不过他天生扭曲的性格,或多或少削弱了这股敬佩之情。

  从大厅中央仔细望去,发现不过是进行了极小幅度的变形。因为这个地方本来就与被固定的画布不同。和音馆的选址肯定也是根据立体主义原理敲定的,最终确定在一个能够经过新的透视法进行整合的地方。屋内肯定存在一个能将一切皆尽收眼底的房间,莫非那就是和音的房间?

  乌有突然想到。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楼上传来缓慢的脚步声。有地毯消声,脚步显得比较轻微。脚步声越来越近,来人似乎在下楼,影子投射在墙壁上。

  是村泽夫人。乌有不由得藏在走廊的一角。夫人蹑手蹑脚地下楼,穿过大厅,朝中庭走去。不知是为了服丧还是为了与画中的和音相似,她身着黑色的衣裙,侧脸显出几分空虚。她并非一副歇斯底里、张牙舞爪的样子,而是内心激烈却表面平静的模样。乌有突然犹豫了,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呢?

  夫人晚餐时的精神状况就不大稳定。她像是害怕什么,机械地将饭菜往嘴里塞,与犯罪分子的神情极为相似。当然,仅凭那副神态,不能构成怀疑她的理由。乌有认为,能将局面控制得如此完美的人,肯定具有更强大的精神力量。夫人当时只顾着与结城说话,完全忽视了自己的丈夫村泽。而村泽也毫无参与谈话之意,只是默默吃着饭,像在沉思着什么。在乌有看来,他更担心的是整个事情的进展,而不是夫人的精神状况。或者村泽只是故意假装不在乎他们的对话。这一切微妙的事态,都是在昨晚偷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后才开始注意到的。

  乌有躲在客厅的阴影下,注视着夫人的举动。当晚月光明亮,看得很清楚。尚美蹒跚着缓步走到露台前,停下脚步。她在草地上站了两三分钟,考虑到底要不要上去,期间并没有注意周围的动静,也没有等待任何人的意思,只是紧盯着放置过水镜尸体的地方。月光下,她困惑的表情一览无余。

  不久,尚美重新迈出脚步,走上舞台。那里被屋顶的阴影遮住,黑色的衣裙融和到黑暗中,身处客厅的乌有看不清楚那边的情形。他懊恼不已,仔细凝视着那边,但只能依稀看到轮廓。尚美开始翩翩起舞,不过看不清楚到底是西方舞蹈还是日本舞蹈。只见她在冷夜里伸手,收手,旋转,下蹲,踮脚,伸展全身……乌有突然想起和音曾在那里跳过舞。夫人是在模仿和音吗?为什么?

  突然,舞蹈停了,夫人的身影消失在暗夜里。几分钟后,她出现在面朝大海的方形露台上。那里没有屋顶阴影的笼罩,看得很清楚。夫人大概是跳累了,有些气喘,手搭在低矮的栏杆上。也许是为了看清楚脚下的大海,她的身子伸出了很大一部分,脚尖踮起,脚后跟甚至离开了地面。因为是背朝着乌有,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莫非,她要跳海?

  乌有心头涌起一股突如其来的不安,打算推门而出阻止她的行为。虽然夫人跟他毫无瓜葛,可也不能眼看着她结束自己的生命。就在手刚触到门板的时候,他的肩膀被两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人被拖了回来。来势相当猛,乌有的后背撞到了来人的胸膛,他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回头一看,发现是村泽。

  “村泽先生。”

  “没事。”村泽正色道,一脸严肃的神情貌似并非针对乌有,而是针对夫人。

  “可是,您真的不觉得危险吗?”

  村泽怕惊扰夫人,压低了声音,虽说势头也有些减弱,可眼里依然闪耀着不容置疑的光,重复了一句“没事”。

  “你一直在这儿吗?”

  “嗯。”乌有点了点头。说完才反应过来,这不等于承认自己一直在偷看夫人跳舞吗,不禁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村泽并不在意。

  “让她待在外面吧。”他眼睛朝下看着,缓缓地摇了摇头,好像看到夫人怪异的举动也是一种折磨。

  “怎么了?”

  “她只是一时情绪失控。”

  “可是,突然跳起舞来是怎么回事呢?接下来会怎么样?”

  “没办法,是和音要她那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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