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以体育会为主流的右翼活动。六十年代发生的事情我不大清楚,但是那个年代形成的失败感、闭塞感,我都切实地感受到了。”
对过去一无所知的乌有认为(虽然不够负责任)神父的想法是正确的,可能是对学生运动中那些过激派的恐怖袭击等行为印象太深的缘故。乌有曾经就读的那所私立大学的宣传栏中只张贴着俱乐部以及社团的小广告,可能是学生运动中留下来的产物。
“虽说如此,我并不清楚到底要追求什么。不参加任何运动,应该是有自己的想法。这时,我遇到了武藤。”
“武藤?”
“我意识到,应该说受到影响后意识到,自己追求的是‘神’。”
神?
“可能我根本就不适合当医生,继承家业也不过是外界强加给我的使命。”神父开始自嘲,“当然,我在医学系学习,在某种程度上还是相信科学万能主义。觉得人,也就是人体,应该是一个有着各种功能的组织。若不这样,医生就无法开展工作。将这种想法进行简单的演绎,推广到社会层面上,就形成了全面的唯物观。不过,作为医生的人不是科学家,他不可能不注意到生命中体现出来的神秘无常性。”
“神秘主义?”
“当然不是。我心中的‘和音’可不是那种东西。”神父坚决否认了乌有的想法。“命题是非常简单的。如何超越无意义的表象,得到绝对的真理?科学抹杀了‘神’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需要同时存在科学与‘神’这两种不同性质的体系。在七十年代的安保斗争中,科学的代替品——‘神’与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相比,丧失了绝对性。如果绝对性这个词尚不能完全表达意思,也可以理解成为依存性或信赖性等。”
“战后不是出现了许多新兴宗教吗?”
神父轻轻摇了摇头。
“不。就算是出现了中世纪那种平民领袖或者英明君主,也不过是改变了君主专制的外在形态。”
只不过改变了外在形态……
“在‘神’确实存在的时代里,如何复兴‘神’呢?现在想来简直极端愚蠢,可当时我非常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
乌有内心非常认同这种看法。当然,他并没有追求所谓的“神”,可五年或者十年后回头再看现在的想法,恐怕也会哑然失笑。即便知道了现在的自己非常幼稚与青涩,也不能停止思考。
这个世界上有绝对的存在吗?如果有,它就是乌有毕生的追求。
“现在,我们处在一个不幸的时代之中。科学太过发达,抹杀了‘神’的存在。”神父像布道一样,在演说中加入了动作。
科学本来就是神学。它采用神学的方法,通过内省,向世界上的人证明“神”的存在。这里,我们将“神”的范围缩小,特指基督教的“神”。为了对其进行理性证明,主张其正当性,为了弄清楚“神”的睿智,过去的人们采用了科学的思维方式。可在这个过程中,“神”竟然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存在。本应该属于“神”的东西都用科学术语进行了表达,“神”成了毫无意义的词汇以及信仰。最后,根据不确定性原理,将其置于死地。这比拉普拉斯(7)的性质更为恶劣,它破坏了世界的绝对性,认为这个世界是由偶然组成的……
比方说,将某物推倒的时候,若各种数字出现的概率相同,那就成为了某物被推倒的初始条件(如手握紧的程度、朝上的面、用力方法、空气阻力、地面硬度以及摩擦力等)。整个世界成了由概率构成的世界。若在同一条件下一定会发生某种情况,那么反复试验应该也会得出同样的结果;如果某物出现的概率只有六分之一,我们则完全无法掌控和设定其初期环境。
如此演绎下去,我们会发现世界上并不存在任何一件偶然的事情,全部都是由先决条件决定的。有果必有因,任何事件的发生都是必然。对人类来说也是一样。人的思考由“脑”这一细胞组织进行,组成要素形成的大脑支配着思考这一行为。所有行为都是由原子中的电子的跃迁所放出的热来决定的(我们的喜怒哀乐以及各种性格,从根本上来讲都是由电子的跃迁以及原子核的分裂与结合决定的)。我们的出生与死亡都是由宇宙这个物质初始值来决定,所有事情的产生都是必然。
举些浅显通俗的例子,路上丢了钱包、菜刀切了手、感冒、乌有活到现在等事情的发生都不是偶然,它们是由于很久以前形成的原子排列所决定的。推而广之,同样适用于未来,现在的条件决定了未来。而知道这一切的,是“拉普拉斯恶魔”。这个“拉普拉斯恶魔”就是“神”,至少它无所不知,能看到未来。
不过,这个恒久不变的绝对性被韦纳·海森堡(8)所否定。
所谓“不确定性原理”,简单来说,即不能同时决定速度和位置。现实世界中看来比较荒谬,可在原子层面看来,原子无一例外存在着潜在的误差。因此,由其规定的位置与速度难免变得不精确,规定速度后,位置只能通过概率来决定。我们只能说某物最有可能出现在某位置,推而广之,万事万物都由偶然来决定。
这就否定了“人类的将来是由过去来决定的”这一说法,当然,未来也只能通过概率来进行感知(“神”也是一样),也就是说世界上并不存在绝对的事物。一般来说,“神”必须是“绝对的”存在,这个理论否认了“神”的存在。
这些就是神父想要表达的意思。
“现在被认为不科学的‘神’如何才能转化为科学的存在呢?采用何种办法才能在不否定科学的前提下,创造出一个超越科学的‘神’及其体系呢?”
科学的“神”……
乌有不由得想到了某种电脑怪物,比如HAL9000(9)。
“非科学的、超科学的、反科学的‘神’随处可见,但是毫无意义。如果是‘神’,一切都应该合情合理,不存在矛盾。也就是说,我们如何像过去一样,通过科学的手段来创造以及规定‘神’的定义。这可能是一个太大的命题,无所不知的‘神’并不告诉我们将来会发生什么,我们只好靠自己的力量上下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