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室内只用了一些废材和布料分隔空间。青年的胸口不断发出喘鸣,传到在炉子旁做事的利希特耳里。微微打开的铁门外有午后的阳光透进来,照亮了瘦了一圈的青年的脸庞。
——传来了脚步声。
利希特条件反射地站起身,确认接近的脚步声是自己熟悉的那对兄弟俩才放下心来。
刚住进这个仓库的时候外面时常传来警卫兵的脚步声,但最近却忽然减少了许多。听那兄弟俩说虽然港湾地区的警卫兵还在海里搜寻利希特的下落,但范围已经比之前小了不少,巡逻的警卫兵也变少了。不知是不是因为要组成先遣部队或是因为频发的海盗事件而分走了一部分人员去做海上警卫了。
仓库很大,天花板很高,双开的大门也不小。
一只小小的手打开了双开门的其中一边。
男孩和冬季的风一起进入了室内。
“欢迎回来——等等等等,我马上就做完了。”
利希特任男孩趴在自己的胸口上,拧好了最后一根铁丝。
“有船哦,还有带锚的船,三只船排在一起哦。”
利希特放下手里的活,紧紧抱住开心地笑个不停的男孩。
住在这个仓库里的两个孩子是因国家联盟的制裁而灭亡的国家的国民,他们好像都与父母死别了。但这孩子至今仍觉得父母只是出港远行去了而已,他的哥哥没有做过多解释,只是经常牵着弟弟的手眺望回港的船只。
“是嘛,有好多船啊。”利希特温柔地眯着眼笑,摸了摸弟弟的脑袋。
拿着购物篮回来的兄长看向横在一旁的筒形陷阱。
制作那陷阱的材料就是他受利希特所托去码头和小路捡来的。少年看到用铁丝拧成的陷阱的开口处像个号角,有些诧异地对正在帮弟弟脱外套的利希特说:
“这能抓到鱼吗?”
“可以。鱼好像习惯从号角较粗的那一头游进去……理论什么的都无所谓,我也不是很懂。总之用这个的话就算是小孩也能在不便下水的寒冬捕到鱼了,等天黑了就放到水渠和港口的交汇处吧。啊,坏掉的天花板我已经用多出来的铁丝固定好了,被压瘪的排气管我也修好还打扫过了——”
少年从头到脚注视着滔滔不绝的利希特。
发现自己正被怀疑的目光看着,利希特苦笑着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潜伏生活了半个多月的利希特变得像个长期风餐露宿的人。发饰和鞋子在掉进海里之后就不见了,身上的高级衣物也在用作给青年包扎伤口的绷带时变得破破烂烂,少年从古着店帮他弄来的有些年代感的束腰外衣和皮革长靴上也净是伤痕。被水渠的水泡过的头发也乱糟糟的,浑身都是泥巴和臭汗。
如美丽的贵公子般与女宰相对话的模样早已不知所踪,肆意生长的胡子让他看起来成熟不少,就算和巡逻的警卫兵擦肩而过,对方也不一定能认出他。
兄弟俩应该是在去市场买东西的时候顺道去码头看了看回港的船。因为冰冷的海风,弟弟双手通红,正在炉子边烤火。
少年一脸可疑地问:
“……你真的是之前抓到我的王子大人吧?”
“我不是解释过好几遍了嘛。我那时只是在装样子而已,其实只是个在贫民窟长大的假王子。”利希特的眉毛没出息地耷拉下去“和你差不多大的时候我每天都被贪心的老板揍,饿着肚子拼命工作也是常事。而现在就是被阴险的宰相兄长针对,然后每天挂着让我面部痉挛的笑脸重复‘是呢,原来如此,那真是太厉害了’这三句话……感觉现在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啊,这就是我的命吧……算了,再说下去也只会更难过而已。”
利希特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
少年手里的篮子里传来了杏仁和砂糖的甜蜜香味。见利希特的模样,少年才终于想起来自己买的东西,从蔬菜和面包中间拿出了一个纸袋。
“因为你想吃,我就买了。”他把纸袋递给利希特。
“是格雷普芬!太棒了!” 刚一打开,利希特的双眼就开始发光,他跪立在地上连着纸袋一起抱住了少年。
“住手!东西会被压坏的!”少年挣扎起来。
“抱歉抱歉。”
利希特幸福地看着纸袋,然后又好奇地望向少年。
“虽然很开心,但这不太好吧?你们一直在照顾我们,给我买了衣服、药和食物,现在还给我买点心。……你说实话,你还有钱吗?”
“没事。多亏你之前让他们为冤枉我赔了我一袋金币,现在还有剩的。……再说了,如果不是你在水上竞技场顺走了我的钱袋,我估计已经不在这了。”
少年冷静地说完,将目光转向了在炉子边取暖的弟弟,少年的身体比弟弟还要瘦。
即使知道自己回不来的话弟弟就没人照顾,但他还是选择混进了看台。利希特明白他这么做的理由,不禁伸出手臂揉了揉少年的脑袋。
“……那件事就别提了,我只是因为愧对曾经没能拯救的生命和如今没能帮到的人做的自我满足的行为罢了。而且该道谢的人是我才对,多亏你在水渠的桥下发现我们,还帮着对警卫兵说谎。万一那时被发现了,我估计情况会变得很糟糕。”
利希特笑了笑,看向角落的床。
午后的阳光照着沉睡的青年,他那头铜色的头发仿佛在发光。
那是个雨夜。估计是因为雨水,青年头发上染的茶色都被洗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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