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前端的枯树叶在瞬间就被火焰包裹消失。
尼娜由此联想到在战火中倒下的人们,喉咙不禁发出了战栗的闷哼。飘扬着格子花纹船帆的航海队掩盖了整片大海,无数箭矢飞向港口小镇的光景也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尼娜想起在代理竞技会上和自己对峙的埃特拉国骑士团团长。他当时是带着郁闷和愤怒在挥剑,他一定早已知道自己将必须站上航海队的船头。
就算这样他也还是在为胜利拼命,最后败北。竞技结束后,他与同伴在离开回廊时曾转过头,久久注视着竞技场。那模样至今也仍刻在尼娜的脑海里。
尼娜捂着不知不觉痛起来的胸口时,伊萨克自言自语道:
“……说不定,那家伙其实是想输的。”
“诶?”
“他的败北是你这个慈悲的小兔子给的。我去南方地区远征的时候曾和埃特拉国的骑士团团长切磋过,那是个仿佛初夏的太阳般的男人。我邀请他去娼馆的时候,他一脸开心地摇头拒绝了我说会惹恋人生气的。如果他没有为国家蹚浑水的觉悟,那团长一职对他来说就只是个重担。我估计他再也不会以破石王的身份披上希尔瓦的披肩了。”
伊萨克的语气里带着同情和无奈,尼娜不禁注视着他。
泽梅尔叹了口气,白胡子也跟着抖了抖。
现在是十二月中旬,即使是在还没下雪的西雷西亚国,早晚呼出的气息也会变成白色。
往炉子里添了些枯树枝后,泽梅尔瞟了眼身后的拉货车。
他重新面向尼娜,换了刚才阴郁的语气问道:
“跑题了。……我听说各国使节团都带着行军许可证回国了。那你呢?本应该在旅馆街疗养的你到底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是的。我——”
说到这,尼娜闭上了嘴。
关于利希特消失的原因和女宰相宝拉的嫌疑都还只是尼娜的推测。唯一的根据就是尼娜觉得利希特和他的朋友不会做出有损西雷西亚国和平的事,以及她对利希特的信赖。
所以尼娜才会瞒着罗尔夫和托费尔离开王都,也没能以利里耶国骑士团团员的身份采取行动。王冠盗窃案中的物证是潜入代理骑士团的人的遗体和与利希特有关的纸条以及他从王城摔下去后留下的物品。警卫兵扮成要塞兵袭击尼娜以及副警卫长说的那些话都不能成为宝拉与这些事有关的证据。
——更何况眼前的这两个人——
国家收到行军许可证后会给泽梅尔和伊萨克下达命令,到时候他们必须要以国家骑士团团长的身份来行动。
被他们救下让尼娜心怀感激,她也想将所有事都告诉他们并请求他们协助。但尼娜的行动既然是违背讨伐王兄马克西基里安公这一各国共有的意愿,那她就不能将自己的计划告诉眼前的二人。
“我……那个……”尼娜抓着裙子支支吾吾的。
“喂,你笑什么?”泽梅尔压低了声音。
伊萨克低着头,双肩止不住地颤抖着。感觉泽梅尔瞪着自己才抬起头笑着说:
“抱歉,没忍住。因为您看起来很开心。……如果是以前的小兔子,肯定早就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选择依赖您这个祖父吧。原来如此,看来强硬的手段确实能让人成长。我们团之前在火之岛杯上出场的新人也是多亏了〈那些家伙〉带来的灾祸,有好几个都当上了正骑士。”
伊萨克带着恶作剧般的语气说完后,泽梅尔冷哼了一声。
他重新看向困惑的尼娜,沉思着摸了摸胡子后说:
“尼娜,国家骑士团应该优先的是军服上的纹章的主人。王家是国家的基础,其命令和意志是我们必须要最优先守护的事物。但团员的职责并非总是能与骑士之心站在同一条线上。……那个埃特拉国的骑士团团长估计也是这样。”泽梅尔的声音很是苦涩“培养人偶的〈老师〉也是,我对他那能让尤米尔受重伤的实力很是熟悉,但我身为国家骑士团团长,不能为了寻找一个生死不明的幻想一般的存在浪费时间和人力将其当作〈公务〉来对待。这个整日流连花丛的破石王也一样会优先自己身为团长的职责。只要金特海特国的王家下达了命令,我和你的头颅最多就是献给老国王的礼物而已。”
尼娜因这让人心里发毛的比喻感到吃惊,但伊萨克却从旁对泽梅尔的话表示了肯定。
泽梅尔叹了口气后继续道:
“然后,因为火之岛杯的灾祸,国家骑士团的立场在今后可能会逐渐偏离最后的皇帝所期望的那条道路。我深知将来的路并不平坦,但就算你快要因脚下的崎岖而摔倒时,我也不能真的像是你祖父一般去提醒你小心。所以我才会答应让你去找那个〈老师〉,但却又没有帮助你。”
关于自己在国家骑士团的立场,尼娜只从竞技场的角度考虑过,而这位年长者也总是会在尼娜感到困扰之前就伸出援手,尼娜也下意识地依赖着他。
泽梅尔对一脸茫然地点点头的尼娜笑了笑后又看向了身后的拉货车。
旅途中的泽梅尔只带了应急道具和一些简单的行李。给尼娜包扎的时候绷带不够用,所以他从拉货车里找了些能用上的东西。在翻找行李时,泽梅尔发现里面的东西正好和沿着国境东边逃跑的王冠盗窃犯的特征相符,而尼娜的行动路线也和那盗窃犯一样。
“……根据这些行李,我差不多知道你没在旅馆街疗养的理由了。身为骑士团团长的我应该要阻止你,但就像我刚开始说的,现在的我只是〈干完正事后想在回去的路上看看大海所以稍微绕了点路的老骑士〉。骑士和骑士之间如果有任何一方需要帮助,那另一方就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
“那个,这意思就是您不是以团长的身份而是会以骑士的身份帮助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