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里谷正明没有大声呼喊,他穿过人群,绕到了她行进的方向上。内田春香发现了他的身影,脸上绽放出了笑容。这是他们时隔一周的再会。
“让您久等了。”
周围的人群不容分说地,将两个人越推越近,里谷正明感到喘不过气来。
“咱们先换个地方吧。”
里谷正明转过身去,涩谷行人交叉路口的信号灯,正巧变成了绿色,他沿着人行横道,朝人少的一侧走去,并不时留意背后,内田春香正紧紧地跟在正明的后面。
“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呢?眼前的希望和将来的失望,往往是两件一套。”里谷正明心里暗想着,尽管对此心知肚明,现在在自己心中燃烧起来的,分明是希望的火焰。
过去的四天里,里谷正明体味着不知何时,会被背叛的惊心动魄,是距离感伴随着他一路走来。突然打来电话被告知“果然还是不方便……”,这种情况他想象过,在涩谷空等而归的自己的身影,他也设想过。
迄今为止,自己一直不抱有任何希望地,过着悄无声息的日子,然而,现在希望之火开始在心中燃烧起来了。这团火焰会在什么时候,又会以何种形式消灭——将守望这一瞬间,作为生命的目的,不也是一种乐趣吗,正明转变了看法。
穿过信号灯,来到距离交叉路口大约百米的地方,里谷正明停下了脚步。西武百货商店前面,远离人潮的便道一角,他面向着内田春香,保持着比刚才稍远的距离。
“抱歉,也没有个目的,就走了起来,我不习惯待在人群里。”
“我想也是,该道歉的人是我,选了涩谷这么个地方。”内田春香微笑着摇了摇头,“那么,从这里往前再走一点,有一家我之前留意过的咖啡厅,可以去那里吗?”
于是,两个人又走了大约五分钟,来到了这家名为“安克雷奇”的咖啡厅。店内装饰看上去颇为沉静,上座率约有五成,客席上摆放着注满咖啡的玻璃壶。总之像这种店,里谷正明一个人是不会进的。
窗户旁边空着一张双人桌位,于是,内田春香放下了随身物品,脱下了外衣,里面穿着白色的毛衣和绀色的裙子。里谷正明对女性的时尚,自然是一无所知了,但是,他总还看得出来,这身衣装和春香很是般配。
里谷正明不习惯喝咖啡。香味倒还好,但是不会特地花大价钱,去喝这又黑又苦的饮料。他看菜单上也有红茶,便点了这个。内田春香点了咖啡。
今天纪藤和尚美都不在,自己只好和她正面相向了。里谷正明目不转睛地,看着桌子对面,那张美丽的脸庞,而脸庞上那双美丽的眼睛,也正在望着里谷正明。就算是正明,神经也没有粗大到,可以在这种状况下,始终保持沉默。
“学校开学了吗?”为了避免冷场,里谷正明开口问道。
“从明天开始。”
这番对话在内田春香看来,实在普通得很,里谷正明却免不了一通杞人忧天:对内田春香来说,寒假到此为止,游玩到此为止,和自己的游玩到此为止……
那就这样吧,最初认为并不存在的梦境延长,如今已经变成了现实,今天就放下顾虑,尽情地体验吧。
“大学和研究生院的生活,是一种什么感觉?”里谷正明好奇地问道,“我只上到了高中,对大学的生活很感兴趣。”
里谷正明想着她可能不了解,自己只有高中学历,所以铤而走险,搬出了这个话题。万一自己已经,全心全意地爱上了她,却由于没有能够及时地交代,给她甩下一句“还以为你是大学毕业”,扬长而去……
考虑到这种情况,里谷正明觉得唯有一搏。
然而,内田春香说:“嗯,一进大学首先感到的,就是和高中时候相比,不论什么事情都相当自由。就拿安排时间来说吧,当然啦,必修课也是有的,但是,可供选择的学分也很多,星期一的第一节课选这个吧,星期二的第二节课就选那个好了,像这样由自己来决定,如何安排授课时间,感觉非常注重学生的自主性。”
以此为开端,内田春香条理明晰地,介绍起了大学生活的情景。交谈告一段落时,里谷正明的红茶和春香的咖啡,正好端上桌来了,在这改变话题的绝佳时点,这次换内田春香提问了。
“里谷先生在高中毕业以后,一直在现在的公司里工作吗?”
“不,最初是在滨松的一家——的确也是和木工相关的工厂上班。”
“滨松……你说的是静冈县的滨松吗?”
“对,就像之前说的,上初一前是在长野的饭田市。”里谷正明点了点头,“从初二到高中毕业这段时间,上的是滨松的学校,所以就职一开始,也是在当地的公司。”
以此为开场白,里谷正明决定在此,将自己的生平全部道尽。
一九五六年十二月三日,里谷正明作为近松家的长子,降生在了饭田市。曾在战前拥有多数农田的近松家,在战后的耕地解放运动中,丧失了大部分资产。正明的父亲近松正午,自幼目睹了本家的没落,在亲戚介绍下取妻成家时,性情已经从根本上遭到扭曲,并逐渐转变为家庭内部的暴君。对妻子阿常以及与她所生的长子正明,近松正午施尽暴力,以此发泄对世间的怨气。
里谷正明十三岁那年的某天,父亲突然死了。当时的近松家,正午的母亲,也就是正明的袓母尚且在世,然而逃过正午束缚的阿常,还是带着正明离开了近松家。
离开饭田市,阿常和正明在滨松市北郊,租了一间公寓,开始了新生活。里谷正明在学校里,常常是形单影只,但是学习还算不错,升入公立高中后也保持了相当的成绩,生活如此继续下去,大概能够进入一所说得过去的大学吧。
然而,高三那年初夏,里谷正明的母亲阿常病倒了。多亏她做事务员的那家木工所的社长,在住院费和正明的生活上,提供了种种帮助,里谷正明好歹高中毕了业,却不得不放下考入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