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于领主之家的温德琳总是被一种要为霍尔姆人民做些什么的使命感驱动着,但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终究有限。冒险的旅程一路走到今天,她已经对这一点有了刻骨铭心的感受。温德琳并不觉得贵族和平民就应该像艾尔森所说的那样,一方必须接受另一方的保护。
「以前艾尔森你说的,贵族和平民应该携手共进,这一点我倒是赞成。……但是,要说这就代表身为贵族就要做什么什么事情,身为平民就不用做什么什么事情,我觉得两者有些不一样。」
「简而言之,只凭出身来概括一个人实在是太草率了,而且经常还会让人考虑问题考虑得很偏颇。」
「偏颇……吗。」
「举个例子好了。艾尔森君。按照你的想法,贵族就必须是像你一样身手高强,处事清廉,立志要于危难中拯救人民的人,但现实真是如此吗?」
如果王侯贵族们人人都有艾尔森这样的性格和价值观,世界的确应该会变得更加太平。现实却并非如此。贵族之中确有像卡穆罗这样受人敬重的,但也不乏施行暴政压榨民众者。
「另一方面,身为平民的妮露君,尽管有些马虎而且略失矜持,但她个性明朗快活,不仅手巧,很快能领悟各种道理,而且还是个位朋友着想,有情有义的人,还有为故乡而不惜赴汤蹈火的气概。再要补充的话,差不多地还算是可爱。」
「……既然要夸奖人家,能不能最后别那么敷衍呢?」
「不是夸奖。这是单纯的事实。」
四人来到大厅,在仅剩的空十字架下打开木箱,取出了男子的尸块并且用绳子将其绑好。此人制造的人造人无情地屠杀了众多探索者,他本人正是身负“制作妖异物品之罪”的罪人。
「——人的出身,或者说家世,说来只不过是人生这个长长旅路的出发点而已。」
泰蕾莎一边着手做着拼接尸体这样的可怕工作,一边淡淡地讲道。她说的话比以往还要冗长,不可思议地,这次大家却是一边帮着泰蕾莎一边认真地听她说,并没有人打断。
「因为出发之时的情况不同,有人生来注定会享受优雅的旅途,也有人生来就要面对难关困境。然而到头来,人们终究是要一个个走上只属于自己的旅路。这条路不能和其他任何人交换,只能靠着自己的脚来走完。……虽然,有时候倒也能遇到方向相同的旅伴,彼此之间还能互相鼓励一番。」
「你是指家人和朋友吗?」
「也可以这么说。——终于,等到再也走不动的时候,旅程就结束了,人生也结束了。走过了多长的距离,走完这段旅路花费了多少时间则是因人而异的。如果回首过去,看自己走过了怎样的旅程,而这段旅程确实值得小小地对他人夸耀一番,那这就可以称得上是好的人生了。」
「也就是说,贵族未必就会有好的旅程,平民也未必就一定会有平淡无味的旅程……泰蕾莎小姐,你是想这样说吗?」
「嗯。至少我是这样想的,并且也时常希望自己能度过如此的旅程。」
「……泰蕾莎你呀,要不然干脆不要做学者,回去做神官之类的怎么样? 我觉得你好像还挺擅长给别人讲道理呢。」
「还是算了吧。我明白你很为我这一番话触动,但我的道路终究是要探求智慧的。……不过,等到了阿坦那样的年纪,确实再也不能来回到各地奔走的时候,找个神殿在里面以神官的身份领取一份俸禄,优哉游哉地研究古代文明度过余生倒也不错。」
好不容易用绳子重新绑好男子的四肢,将其挂上十字架之后,泰蕾莎拿起了叠在一旁的一摞号码牌。
「刻在地上的古代文字,还有那个奇怪的夜种的所谓助言都说,最后只需要按照一定的法则将这个号码牌挂在罪人的头上就行了。……不过也只是个简单的幻方而已。」
「幻方……就算你跟我说是幻方,我也并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啊。」
「瞧,妮露君。哪怕生为大公的侄子,也有人连这样简单的幻方都无法理解呢。这就是所谓尽管受尽了出身带来的好处,自己却只知道享受好处而懈于努力的典型啊。」
泰蕾莎戳着艾尔森的鼻尖。艾尔森则扭头对温德琳送出求救的视线,然而温德琳只是耸耸肩膀。
「咦? 但、但是……那就是说难道妮露小姐也知道这个吗!?」
「总之就是……正中间是五吧? 然后,让横、竖、斜的每一列加起来都是十五不就行了?」
「答对了。」
「咦咦咦!? 难道说,这个对大家来说都是常识吗!?」
「不,我是听拉邦爷爷说的。反正,因为是希冯解读的仪式,所以肯定是去问拉邦爷爷才对啊。」
「好、好狡猾!」
「好了,你安静点。——总之,这样仪式应该就完成了。」
泰蕾莎在九名罪人的脖子上挂好号码牌,然后向恐怕尽头就是王座的柱列长廊转头望去。
「……有什么不一样了吗?」
「谁知道呢……?」
「总之!」
泰蕾莎提高音量,压过了温德琳和妮露的窃窃私语。
「——这样一来仪式就完成了,我没有漏掉任何一环。假若如此之后那个皇帝还依旧是不死之身,那就说明刻在此处的铭文并不正确。因为我自己是不可能出任何错的。」
这样堪称傲慢的一番话实在很有泰蕾莎的风格。的确,以泰蕾莎的个性,面对超出能力的事情,她不会妄言说自己能做到,而她若是说自己能做到,那就定然不会有半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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