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上 第五章 把罪人吊起来!

  翌日,卡穆罗一早就离开镇子去了郊外的城寨。

  霍尔姆和拉洛兹安被山谷与河流隔开,在三十年前的战争中,这座城寨就是霍尔姆的最西端——也就是涅斯公国的最西端。

  能够居高临下俯瞰河谷的地方,有一处曾被称为“精灵山丘”的圆形土垒状小丘,上面大约是为了国境警备的目的筑着一座堡垒。曾经那里是霍尔姆伯爵的居城,如今则改称为山丘城寨,变成了军事据点。

  拉洛兹安被公国吞并之后,这里不再是字面意义上的最前线,然而即便如此也依旧保持着军事重地的地位,除了驻有公国军的国境警备队以外,霍尔姆伯爵麾下的骑士也常驻在这里,以防突发事态。

  与西席瓦尔的战争在温德琳耳中,原来就像是遥远世界的故事一样,直到听说卡穆罗开始频频前往那里,战争就要来临的感觉也开始在她心中变得无比真实。

  无论如何,父亲既然不在,那就正好便于自己外出。

  「您又要外出吗?」

  带着颇有意见似的芙兰,温德琳再次来到“云雀亭”里。

  「——第一次看到时我还觉得新鲜,第二次再看到,这感觉也淡薄了不少啊。」

  泰蕾莎这时已经醒了,今天她也一如往常般,坐在惯常的柜台席位上,一手端着葡萄酒迎接温德琳。

  「咦? 什么淡薄了?」

  「新鲜感啊。……毕竟,先前我可是只见过你身穿铠甲的模样。」

  「……」

  之所以明知不合时宜,却还要特地穿着裙裾飘飘的长礼服,完全是因为芙兰的要求。如此一来,温德琳就难以在外出途中甩掉芙兰擅自行动了。要不是这个缘故,温德琳自己也不愿意穿上这种非得搭配束腰不可的礼服裙。

  「——所以? 今天你又有什么事来找我? 看这一身打扮,你大概是没得到霍尔姆伯爵的许可吧。」

  「今天是……想要和你聊聊我做的梦。」

  「梦?」

  泰蕾莎一边翻阅破烂不堪的笔记本一边吃饭,听到温德琳这么说,她开始蹙起眉头来。

  「你可知道,温德琳君。在这世上最没有意义的就是别人讲述的梦境,至于其次则是那种听起来仿佛无比幸福的男女恋爱故事。我在考虑未来有一天要把这些论断整理成严谨的学说发表出来。」

  「所以也就是说,你不想听我说的事情吗?」

  「这样讲也未免太露骨了。……算了,也好。你就说说看吧,或许其中还有什么令我感兴趣的地方。」

  泰蕾莎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有些让人生气,但眼下对温德琳而言,还是厘清那些梦的意味更重要。

  「——我在那个宫殿里失去意识,然后在宅邸里醒来为止做的那个梦是关于大河的。」

  「大河?是说阿克薇亚吗?」

  「嗯。我坐在小船上沿河而下,然后看到河岸边有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好像是我妈妈年轻的时候——」

  「唔。」

  泰蕾莎从笔记上抬起视线,轻轻点了点头。

  「那个人的表情看起来非常非常哀伤,但是,接下来她救起了一个小宝宝。不知道那个小宝宝是在摇篮一类的东西里飘过来,还是溺在水里,但是总之抱起小宝宝之后,那个女人就笑了,然后我不由得想要站起来,但是小船也开始摇晃,我掉到河里去了。」

  「接着你就醒了吗?」

  「没有,回过神来之后我发现自己在那个中庭里。宫殿里的那个。」

  「哦?」

  不知何时,泰蕾莎已经合上笔记本,几乎是探出身体地听着温德琳的叙述。看来,她至少不觉得这一段梦境是世上最无意义的东西了。

  「我浮在那个中庭的圆形泉水里面,呆呆地望着天空。窗户里好像也有谁在看着我,但我不知道那是谁。」

  「原来如此……然后呢?」

  「就到此为止了。」

  「什么?」

  「那之后我就立刻醒来了。」

  泰蕾莎叹着气耸了耸肩,再次打开了笔记本。

  「只有这么一点信息,就算是我也终究说不出个所以然啊。只要是这个镇子的居民,以某种形式梦到阿克薇亚几乎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你的母亲以年轻时的模样现身这一段,也并不算是超乎寻常。」

  「是这样没错……」

  「至于梦的后半部分,既然已经在地下有了那样印象深刻的经历,你在梦境中再次体会那样的光景也不并不是不可能啊。毕竟就连我,前天晚上也梦到了那个料理长,然后体验了一回夜中惊醒的滋味呢。」

  「但是,这两段被连在一起的话——」

  「……嗯,倒也的确可以说是个耐人寻味的梦。」

  泰蕾莎品了一口葡萄酒,然后点点头。

  「我以前应该对你说明过,阿克薇亚河与许多人的生死观深深地联系在一起。用最简明直白的方式来解释,从河里抱起的婴儿大概象征着新生,你落入河中的下个瞬间出现在地下宫殿里,这一点则——虽然听上去有些不吉利——象征着死亡。然而你既非宗教人士也非艺术家。现在最重要的,实际上并不是思考从梦中得到了什么启示,而是回忆起梦的细节,从那里试着挖掘出一些情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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