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确实如此……」
「原来伯爵也会在领主和父亲这两个角色间左右为难……卡穆罗·格林瓦德在战场上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将,能看到他对独生女儿发牢骚的模样,我也真算是不虚此行了。」
泰奥罗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
「请、请问!」
温德琳这个时候终于下决心开了口。
「——我听闻公子论剑术在首都高手中也是佼佼者。可否有幸向您请教一二……」
「你把艾尔森的话都当真了?——倒也无妨。不过我并没有什么教人的立场罢了。」
泰奥罗脱掉斗篷挂在椅子背上,接过温德琳递出的木剑。
「放马过来吧。」
于是温德琳也拿好了木剑。
「————」
实际开始比试之后,温德琳发现泰奥罗的确技艺高超。他的架势中看不出一点漏洞,手上明明只拿着一把木棒,却让人甚至感到磨砺的剑锋指在鼻尖上的恐惧。哪怕自己使出浑身的力气发出一击,恐怕也只会被他轻巧地拨开——毫无根据的预感压迫着温德琳,让她动弹不得。
对峙持续了一小会儿,汗水滑过温德琳的额头,流进了她的眼角里。
微微的刺痛感让温德琳眯起眼的瞬间,泰奥罗的剑锋动了。他上前一步,从下段一口气突进——刹那间,温德琳虽然察觉到这一连串动作,但身体却跟不上反应。若是从上至下的攻击,她大概既可以避开也可以抵挡,但也许正是考虑到了温德琳的敏捷,泰奥罗选择了以最小的动作发动最迅速的攻击。
输了——温德琳咬紧嘴唇,同时泰奥罗的剑锋却停了下来。
「殿下。」
不知何时而至的卡姆罗正站在他的身后。
「——我接到通知说您的行李已经运抵别墅了。」
「……知道了。」
泰奥罗静静吐出一口气,朝温德琳递出剑柄。
「……妖精传说中的英雄格林瓦德之后裔果然名不虚传,再加上霍尔姆伯爵教导有方,那就更是如此了。」
「不,小女实在不胜羞愧……」
接过木剑的温德琳抹去额头的汗水,低下头说道。
泰奥罗只是在那咫尺之际听到父亲的声音然后停了手而已,刚才的比试中很明显是温德琳完败。方才泰奥罗的赞誉还让温德琳心情颇为畅快,如今她却为听了稍稍赞誉就翘起尾巴的自己感到羞耻。这次比试中最大的收获,或许就是自己亲身领教了何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那么我就暂借别墅一番吧。」
「起居佣人和厨师已经安排妥当了,如果您还感到什么不便之处,请尽管吩咐。」
「好。——那么伯爵,还有温德琳小姐。改日再会。」
重新系好斗篷,对父女二人轻轻点头行了一礼后,泰奥罗转身离开了。
卡穆罗目送他的身影消失,而后对女儿瞥了一眼。
「……你连我都赢不过,更没道理去做泰奥罗殿下的对手吧?还是把剑丢下,稍稍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如何?」
「可是最开始教我学剑的不就是爸爸吗? 现在您再这么说就太不公平了。」
「……小孩子挥着木棒玩,跟真正的骑士钻研的剑术是两回事。你是女子。女子哪里需要跟剑扯上关系。」
「我不这么想。何况就如公子所说,我们格林瓦德一族是受妖精眷顾的英雄之后。就算是女子,对剑术一窍不通,也是要让格林瓦德之名蒙羞的。」
「传说终归只是传说。再是什么英雄的血脉——如今也什么意义都不剩了。」
卡穆罗鲜少地表现出一副消极的模样,说完这句话后就回到屋子里去了。
卡穆罗是个寡默且一板一眼的人,想通过这副表情来察觉他的内心可不容易。不过温德琳猜想自己对剑术着迷后卡穆罗之所以开始抱怨,起因恐怕还是在于母亲的离世。先前母亲的离世或许让卡穆罗开始担心温德琳也将离他而去,从那时起,他就屡屡说出像是要束缚温德琳的话来。
「……这么说来」
「什么呢,温德琳大小姐?」
「咦? 啊……不,没什么。」
温德琳小口啜饮着凉透了的香料酒,将场地的收拾工作交给芙兰,自己朝房间走去。
「…………」
她把银剑连鞘解下藏在枕头底下,自己也在床上躺倒。昏暗的房间中仅有小小提灯的光亮,借着这光亮她又回想起了关于泰奥罗的事情。
温德琳和泰奥罗的初次相遇并不是今天。那个雷雨之日,他们曾在森林里见过一面。可是今天泰奥罗却全然没有提起此事。既然以遗迹探索的监督官之身来到霍尔姆,他原本完全可以问一问当时温德琳在洞窟近旁究竟是做什么,可泰奥罗到头来也只是听卡穆罗叙述情况,直至离开宅邸都未对温德琳发问半个字。
「究竟是为什么呢? 难道公子也想隐瞒他当时在场的事情吗?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温德琳已经许久未能躺在柔软的床上而无需防备夜种袭击,也许这种环境又加倍地招来了睡意。模模糊糊地想着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她的思考越发朦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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