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川流不息。
无论昨日今日,自遥远的太古时代起便持续为流域人民带来丰饶的大河艾克薇尔始终从东至西,缓缓地流淌着。恐怕往后的遥远未来亦是如此。
纵然也有汹涌泛滥之时,这条大河总体来看实则称得上平缓安静——如母亲般静静流淌。人们将它当作女神艾克薇尔本身,致以崇敬祈祷。
因此,祭祀艾克薇尔的神殿立于河畔或许也是一种理所当然。
「——你在看什么呢?」
泰蕾莎一手拿着皮革封面的大部头走来时,温德琳正抱膝坐在河边的突出岩石上。
若是沉默下来,她在众人眼里定是个充满理性智慧的美女,然而泰蕾莎这个人的嘴却连三分钟都闭不住。哪怕在读书的时候,她也好像头脑里的思考变成了语言漏了出来似的,全然不管旁人听不听,自己一个劲地说个不停。
和这个泰蕾莎结识经过相当的一段时间后,温德琳便发现她说的话大半都可以当作耳旁风。然而这个时候,温德琳却有了种想要继续和她聊一聊的心思。
「嗯……我在想,这条河啊,到底是从哪里流来,又会流向哪里。」
「艾克薇尔的准确源头现在还没有被确定吧? 不过,它流向的终点当然就是大海了。神话里虽然将艾克薇尔描述成跨越现世和冥府,循环于两者之间,但那当然是不现实的。不过不能否认的是,在大河流域建立起文明的古代人,他们的生死观倒是被这恒久的流动极大地影响了。顺带一提,要说我的一己之论——」
「帕里斯现在怎么样了呢?」
温德琳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泰蕾莎的长篇大论。要和她交往而不感到压力,这也是必要的技能之一。
「啊……解咒的话大概很快就完了吧。阿坦毕竟是个老练又经验丰富的神官,更何况那东西虽说是诅咒,但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能被施加在那种防具上的诅咒,善加利用一下往往反而利大于害。简而言之,还是他的决心不够呀。」
温德琳并不觉得帕里斯的决心不够。动了心思去探索古代遗迹的人,不可能没有足够的决心。
这座新发现于霍尔姆城郊的遗迹之所以吸引众人前往,并非仅仅是因为坊间传闻说其深处沉睡着莫大的宝藏。更是因为通往遗迹的洞口被发现前后,恐怕栖息于那洞窟中的怪物们——即人们所说的夜种开始出没于霍尔姆周边,侵扰起人民的生活。
简而言之,深入遗迹便意味着要与上述危险比邻而生。不单是帕里斯,包括泰蕾莎和温德琳在内,他们都是知晓这些危险,却依旧前往探索遗迹的。
只是,帕里斯的命不只属于帕里斯一个人,这一点他心中大概也很清楚。
「——」
温德琳发出轻轻叹息,再度凝神望向流淌的河水。
悠久大河艾克薇尔怀抱中的国度,涅斯公国——之中的霍尔姆伯爵领,是温德琳生长的故乡。
霍尔姆伯爵领位于公国西南,与西席瓦尔王国比邻相望。公国虽与西席瓦尔王国同为构成大席瓦尔王国的联邦国,两国至今也有过数次干戈相交的历史,并非一直以来都保持着友好关系。
或许是基于这样的过去,霍尔姆总有一种边境城镇所特有——仿佛时常准备面对着什么——似的气氛。
然而对往来于两国之间的商人而言,这座霍尔姆城也正是他们重要的交易中心。虽与主要道路略微有些距离,艾克薇尔的存在仍然不可忽视,自古以来,大河与其下水系的船运为这座城镇带来了众多财富。
此刻大小船只正在温德琳的视线彼端扬起船帆,或是伸出无数长桨拨水前进,载着各式各样的货物往来。出入港口的船只鸣响的号角声音,也许恰是这霍尔姆城所发出的快哉之声。
「根据最近的研究啊,」
泰蕾莎一边读书一边轻声说。
「——似乎有一种极小的物质溶在血液中,把人维持生命所需的必须要素运往身体的各个角落。例如若是把手指根绑住阻止血流,那些必要的物质无从输送,据说手指最终就会腐朽溃烂。」
「嗯?」
不知泰蕾莎唐突地要说起什么,温德琳不由得转头凝视起她的侧脸。
「——我觉得,国家和人也是一样的。如果人或物资不能充分地抵达其庞大身躯的各个角落,国家就会慢慢从边境开始衰败。相反,假如人和物资能够充分地抵达各处,而且这又不断循环,国家就会渐渐发展壮大。正因如此——」
「你该不会是想说,河流对国家来说,就像是人体中的血管一样的东西?」
「大抵如你所言。你可要听好,温德琳君。我要说的不只是国家,而是更大的——对,哪怕对整个文明圈而言,大河也是不可欠缺的关键。当然道路的作用也不可不提,然而论单位时间内发挥的工作量,水运优于陆运可以说是不言自明。涅斯公国今日之所以有此繁荣,全是依赖于这条艾克薇尔大河,更不用说在涅斯公国之前,大河流域就已有高度发达的文明——」
「好像是叫做阿尔凯亚帝国?」
即使冗长的大论处处被温德琳打断,泰蕾莎也没有特别表现出什么不悦来。她满意地点点头,手指向大河另一侧的北方。
「古代帝国确实曾存在过。是怎样规模的国家,都城在何处,为何覆灭——除了传说和童话故事中的内容以外,很遗憾我们并不知晓,但那地下遗迹中发现的众多遗物,诚然可谓是其物证。且看吧。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些暧昧模糊的传说变城明确的事实,历史中的一页。」
「这还真是……了不起的雄心壮志。」
「你如果也想沐浴此等荣耀,我是一向不介意的。我就许可你也随我一起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