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先回家吧。”我说完,把车里的冷气开到最大,又把左右的门都敞开。我想尽快坐进车里,尽快回家。习惯了柏青哥屋的冷气的身体,难以忍受外面的酷热,当然,理由不单单是这个。
我仰望毒辣辣的太阳,如果可以的话,这种天气我想去海边,这么说来茧的新泳衣都还没见呢,不过这个时候已经出水母了,恐怕已经不能入海了,各种想法毫无脉络浮现在脑中。
回到茧在住吉町的房间以后,我们花了大把时间商量那件事。但是事实上,从一开始就没有能得出结论的迹象。茧一开始就说她不能把婚前性行为的事告诉自己的父母或是亲戚,而另一方面作为我来说,要说心里话的话,比起在这个年纪就当爸爸,还是更想再自由自在地过一会儿。
只是堕胎的这个词——将胎儿打掉的这个词语,因为无法对这种背德行为轻易点头,使我们迟迟无法做出决断。这是违背自然规律的行为,再进一步甚至可以说,剥夺胎儿的生命——等同于杀人行为。
只要我一句话这事就定下了。我知道这一点。但我却没法说出口。取而代之的是,我的目光扫到了简易柜上堆得像山一样的精装书,立刻说了声“这些都是什么玩意儿!”用手把它们扫落到地上。
“你知道我为了和你见面,多么想尽办法省钱吗?我不走高速走普通的路,开车要开五六个小时,你却若无其事地买这么贵的书,你有金钱观念吗!”说的同时我自己也察觉到我的声音正在渐渐地变得粗暴。
茧听了这话,用微弱的声音说:“我不会再买了。书以后就全部从图书馆借来读。……你现在别生气了。”说完把散落一地的书一本一本地捡起来。
看着她这个样子,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愚蠢。直到刚才还积聚在胸中的怒气急速地枯萎了。
“对不起。”我老实地道歉,“我刚才,想转移话题了。书和这事是不相干的。开车来这里﹑不走高速,都是我自己决定的。对不起,茧。……现在我们必须好好考虑一下,那个……肚子里的孩子的事。……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就这样重复着,最终仍然没有得出像样的结论,我说了声:“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就离开了茧的房间。
车载音响的歌声完全进到耳朵里。如果是平时,我应该已经换了好几次磁带了,可今天一次都没有,不知不觉车正要驶过相摸川了。我在无意识中漏看了茅崎站前的十字路口的红灯,对向车道的右转车按了喇叭我才第一次察觉到。险些酿成事故。
路灯亮起来时,车终于抵达了东向岛的停车场。到达宿舍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是追加了三千元的电话预付金。然后回到房间,给茧打电话。
“喂。”
我终于对出现在电话里的她说出了那句话。
“茧?我逃跑了,对不起。我不会再逃避了。我决定了。……打掉吧。”
我说完,立刻听到电话那头的茧“哇”地放声大哭。我透过电话久久地听着她的哭声。这是我现在能做到唯一的补偿。
我和茧从那一天开始,背上了相同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