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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跟你说话!”
通话又中断了,她不知所措地单手拿着通话器站着。
虽然她急切地想要道歉,但热脸却贴了冷屁股。她甚至担心佳绘会从此就忘掉有关自己的事情。阿满站了起来,披上父亲的外套。昨天她回来的时候,直接将外套放在了厨房的椅子上。她将外套口袋里的手套掏出来戴上,径直走向玄关处。她考虑着直接去佳绘家,既然不能用电话通话,那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小时候她经常去佳绘家玩,路她大体上还记得。
她穿上鞋,用手在伞架处摸索着白杖。去她家的话,就一定能和她说上话了吧。她坚信佳绘不会将她赶出来,如果真的不跟她说话的话,那她就站在她家门口等到她开口为止!
她将玄关的门打开,冬天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吹在她的脸上。她想要走到佳绘的家去,但是却一步也迈不动步子。鞋就好像陷进了地面上的坑里一样。
她静静地关上屋门,坐在玄关处的台阶上。她就像掉进一个大洞里一样,对自己迈不动步子的脚毫无办法。虽然她明白不站起来就无法到达佳绘的家,但越是往这上面想,就越觉得外面可怕。车的喇叭声在她的耳边反复回响着,她就好像失血一般全身无力。
去佳绘家这个想法真是愚蠢无比,自己就连附近的便利商店都没有一个人去过,更不用说是如同远在天边的佳绘家了。
她的鼻子抽搐了一下,声音在玄关中反复回响着。
她诅咒着在黑暗中无能为力的自己。虽然想和佳绘见面,却因为胆怯而迈不动步子。刚才开门的那一刻,从门外吹来的那一阵冷风,就好像在嘲笑自己一样。她想起了自己还是中学生那会没有自信的事。自己就跟那时一样,弓着背,用手臂环抱着自己,忍耐着身上的抖动。
不知何时,他走了过来,阿满甚至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
在玄关处坐着的她,感受到了手周围的地板吱嘎作响。周围的黑暗就好像化作一个人形一样。她刚意识到了他在身边,想要抬起头来,自己的手腕就被抓住了。
之前两人在家里甚至都没有过身体接触,一直都是慎重地避开彼此的。这让阿满无比惊讶,她被拉了起来,玄关的门也随之被打开。
清新的空气再次流入屋里。
他好像是在一边穿着鞋。阿满听着他穿鞋的声音,心里一边想着他到底清不清楚自己和佳绘吵架的内容,还有自己不敢一人外出的恐惧。
难不成他要带自己出去吗?阿满很清楚对于他来说这意味着什么。如果他被警察发现的话,会立刻被逮捕。即使是这样也要带着自己去佳绘家吗?
他穿好鞋,先从家里出去了。阿满终于不再犹豫,抓住了他的手。宛如乘着他手心的温暖一样,阿满走出了家门。
虽然没有风,但天依然很冷。天空被一层薄云笼罩,看不到太阳。道路两侧的房屋都关着窗,静悄悄的,四周很是寂寞,就好像在无人的小镇中行走一样。
冷风穿过可能是阿满父亲的毛衣的缝隙,明广的身体被冻得有些发凉。这件衣服是他擅自借来的。此刻她正静静地抓着明广右手腕的衣袖。
当他在玄关出伸手扶起她的时候,她一脸的惊讶。但是这并不是困惑,而是立刻就完全明白了他的用意的表现。
他是从昨天她和朋友外出并且吵架的事情,和她在话筒里大叫的言语中推断出她要去见她的朋友的。然后,看到她在玄关处踟蹰不动,也就不难理解她内心的恐惧了。既然她必须要去见她的朋友,那明广就不得不伸出援手了。即使她会因此而恐惧,也必须要将“她这么做是对的”这种心情传达过去。
她戴着手套的手触碰着明广的手腕。他能微微感受到这个重量。两人之间那就像细线一样的联系,因为这层重量而变得更加贴近了。
阿满用左手触碰着明广的手腕,同时用右手的手杖确认着地下的情况,慢慢走着。明广并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走,所以只能跟着她的脚步行动。没多久她就小心翼翼地将手离开了明广的手腕,但她即使是松开了手,又会马上抓回来。
她是想要一个人走路吧。虽然她很信赖明广,但也一定觉得一直拉着明广的手腕,依靠着他走路是不行的。她有些不安,表情上却带着几分决意。她的肌肤就像是没晒过太阳一样雪白,鼻子和脸颊被冻得通红,就像在传达着她内心纤细的颤动一样。
明广犹豫着是不是应该鼓励她一下,但因为从没有与她进行过对话,所以一时也不好开口。
在反反复复抓住放开明广的手腕之后,她的手终于完全离开了明广,开始一个人行走起来。明广望着她,就好像看到一只因受伤而不敢飞行的鸟终于回归天空一样。
她用手杖试探着脚底下的情况,走得十分细微慎重。一直以来到底有什么样的困难在羁绊着她呢?从最初不敢离开他的手腕,到开始一个人行走,这之间的决心与不安无不显示着她迈出这一步的艰难。
她拄着手杖,独自一人走在寒冷冰冻的泊油路上。从她的背后看着她行走的姿态,明广顿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受的伤痊愈了。真是不可思议啊!
突然,正走着的她向左边伸出手来,像是在寻找着明广。难道是她在走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明广赶忙走到她的身边,抓住她的手。
她好像安下心来了,嘴边绽放出了微笑。大概是一直在担心着明广是否在她的周围吧。
她再次离开了明广的手腕,一个人继续走着。她一边用白杖探着脚边,一边确认着道路右面建筑物的位置。只有这样,才能在没有光的世界中确认自己是不是走在路的边上。
她走过了住宅密集区,视野逐渐开阔起来,面前是一条横向流淌的河。这条河并不大,但是水的流速很快。上面架着一条可能是战前架设的古旧的桥。
桥的扶手还不到膝盖高,若是她走错一步,后果不堪设想。直到她安全渡过桥梁,明广才安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