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为了什么而活下去的呢?工作、家庭、兴趣……总归是有目标的。人生难道就是为了构建幸福的家庭?为其奉献一生就是值得的吗?
她自然想起了春美的事情。把她的事情用往不好的方面去想,阿满为此很内疚。
自己对工作和家庭都没什么指望。只要不再受伤,安安静静地度过一生就好。这样看来眼睛看不见反而有利。看不见的话,就不会让羡慕和妒忌之火在胸膛燃烧起来,也就不会因此而认为自己很丑陋了。在家里缩成一团呆上几十年,靠保险金生活,慢慢度过余生,这样不也挺好?
她钻出被窝,换下衣服。昨天她穿着外出的衣服和衣睡着了。她按下床头的闹钟按钮,时钟发出的声音表明,现在已经快到中午了。
一想到佳绘已经从自己的人生中被割离出去,阿满的心中就冷冰冰的。算了,就任凭自己的心成为一块寸草不生的岩石吧。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也不会感受到喜怒哀乐,成为一个不会动摇的安定的人吧。
她因恐惧,嘴唇不停颤抖着,但是也不得不忍耐。自己的人生究竟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呢?工作,结婚,生孩子,她对这些没有丝毫希冀。虽然自己眼睛看不见,但只是一人生活的话,还是可以做到的。
阿满走下楼梯,大石明广可能还呆在一楼,不劝他自首可不行。她一步一步走下楼梯,突然想起了昨天买的东西还放在厨房里。不过还好,没有肉和冷冻食品那些必须放进冰箱里的东西。但是就让它们摊在地上,确实有些不雅观。
她走到厨房,用手在地上摸索着,心想着不把散落一地的东西一个一个捡回去可不行。阿满的心中突然升起一阵怒火,一想到这是多么麻烦的工作,心里就很不爽。虽然这活对别人来说很简单,但自己也要跪在地下慢慢搜寻,耽误很长时间,自己真是不中用啊!她用手搜索着放在桌子上的超市购物袋,两只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却触碰不到塑料的感觉。她有点焦急,手却总是摸空。她随即察觉情况不对劲,因为桌子上根本没有塑料袋的痕迹。她跪下来,在地板上摸索着。不管是袋子,还是理应散乱的商品,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突然,某个想法浮上阿满的心头。她将手伸入冰箱和食品柜里确认着。
她果然猜中了。牛奶和面包、蘑菇罐头等东西全部被放在它们应该存在的地方。不知是谁用手将厨房的地板上的东西全部收拾好,而且是连夜整理的。
这个人是谁,阿满自然很清楚。不是明广还能是谁呢?
一直以来,一直苦苦支撑着自己的某种纤细的东西,就好像发出轻微的声音突然折断了一样。虽然看不见,但流下的眼泪却不会说谎。
刚才自己体内充斥着大量的怒意和黑暗的东西。但是,随着了解到他悄悄帮助自己收拾好厨房,这些感情就像被熨斗熨过一样变得平坦起来。自己被尖锐的东西弄得满是伤痕的心,也被这份温柔所治愈了。
她的心中不由生出一份怜悯之情,还是不要催促他去自首比较好吧。虽然她先前想要这么做,但不知何时竟改变了主意。
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想的呢?是刚才,还是第一次为他做炖菜的时候?她无法判断,但是,从几天前开始,她就一直和他共同分享起这段温暖的沉默。
她站在厨房的地板上,同时发现,自己所谓一个人也可以活下去的想法,简直是荒谬至极。
擦干眼泪,她走向起居室。他今天也一直坐在起居室的一角吧。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他就近在咫尺。
起居室和厨房之间的拉门一直没有关,他在那里的话,一定将自己的丑态看得一清二楚吧。被别人看到自己流泪,阿满很是害臊。而且想想,他很可能看到过她不愿浪费食物,而将掉到地下的多纳圈捡起来吃掉的情形。所以这也不算什么了。
她心想着一定要为他帮自己整理厨房而道谢,但是阿满要首先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可能自己就再也不会有勇气提出这件事了。
她盘算着今天是星期几,在确认了佳绘今天休假之后,就走向放在起居室一角的电话台。电话并不是放在明广所在的地方,而是另外一角。
她拿着话筒,按着佳绘家的号码,这是她一生中最常按的号码,所以绝不会按错。
她非向她道歉不可。
听着话筒里的呼叫音,她想象着没有大石明广和佳绘之后,自己孤身一人在家里居住的景象。家中满是尘埃,她将佝偻的身体蜷成一团,看起来相当老。这是多么凄凉的景象啊!阿满的灵魂被撼动了,觉得无比悲哀。一个人独自生活是绝对不行的,这毫无疑问是错误的想法!之前她只不过是没有察觉到自己是多么寂寞。
电话中只有单调的呼叫音,难不成佳绘不在家吗?她出去的可能性的确不小。
“我可没有佳绘那么大的本事。”
她昨天对佳绘这么说道。她说这话前真是没用脑子。阿满从以前就是一个容易激动的孩子,这个性格一直都没有改变。在她的人生当中,曾经放弃过很多事情。她也一直告诫着自己要死心才行,虽然胸口无比苦闷。不过,佳绘却靠着自己的力量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方式。
与双亲告别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阿满决定,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再次上演了,她不会和朋友分别。
呼叫音结束了,有人接起了电话。
“你是?”
听筒中传来年轻女性的声音,是佳绘接起了电话。
“是佳绘吗?”
听筒的那边,对方沉默着。
“昨天的事情真是太抱歉了,我想跟你好好……”
阿满正说着,对方就挂了电话。这也就是说,对方不想跟你说话。阿满很不安,头脑又发热起来。
她再次拨号,等到呼叫音消失,就立即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