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窗外已经逐渐被夜色笼罩,所以无论是走道还是寝室,都无法期待窗外能提供照明。
虽然我们早已习惯在山上的空地或在荒野中露宿的生活,可是在废墟内过夜,我感觉可能无论过多久都没法习惯。即便看不到明显的痕迹,我们也能感受到有人曾在这里生活,这是一种会让人莫名不安的感觉,就算我用手机灯光提供照明,那些潜伏在走道深处与房间角落微微晃动的黑影,仍会令人感到诡异。
「你有什么打算?」
我对我身后的妮朵这么一问,只见妮朵皱着眉头回望我。
「……什么有什么打算?」
「你表情怎么僵硬得那么厉害?」
「人家表情才没有僵硬!」
她如果没有紧紧抱着画架,可能还会比较有说服力。
「我刚才的意思是,这里有很多房间,你打算睡哪里?」
「睡哪里……」妮朵这么嘀咕完,先是转头看了看四周,然后看了看眼前的房间,这才重新回望我。
「睡哪里?」
「我是不太懂你为什么要用那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我啦,当然是睡床上啊。」
我走进房间,让手机的手电筒照亮寝室,可以看到房间内虽然没什么装饰,但家具一应俱全。房内有并排的两张床,窗边也有书桌,还有两人座的沙发跟圆桌。
「妮朵就睡这里好了。我睡隔壁那间。」
我这么说完,发现妮朵只是抱着画架,站在门外瞪着室内。
「……你要我在这里睡觉?」
「有什么问题吗?」
「你要我在这么暗的地方一个人睡?」
妮朵虽然语带不悦,但怎样都不肯提到「怕」这个字。
「我会摆一盏灯在这里的。」
「那不是重点。」
「……那我也睡这里好了。」
「可是……那个……摆成那样耶。」
妮朵在这么说的同时,也伸手指向那两张中间只有些微缝隙的床。
「正好一人一张床呢。」
「这是当然的!你在说什么傻话!?」
就妮朵的年龄来说,我是觉得没什么好顾虑的,不过看到妮朵如此反应,让我意识到她终究还是个女孩。就算我不在意,如果妮朵会在意,那确实不妥。
「刚才确实是我太粗心了。我还是到隔壁房间去睡吧。」
「啊!不是!」
妮朵连忙摇头。手机灯光在墙上反射回来的些微光亮,让妮朵那头彩度降低成灰色的发丝在墙边形成晃动的阴影。
「我、我不是说我讨厌跟你一起睡!所以……呃……我们还是睡同一间房吧。也没有其他办法嘛!」
「会吗?」
「……惠、惠介不会在意吗?」
妮朵眼神闪烁地这么说道。
「我觉得没什么啊……?」
我话才说完,只见妮朵从喉咙深处发出不悦的呻吟,激动地耸起肩膀。
「既然你那么说,那我也什么感觉都没有!在所有方面!一点都不在意!」
(插图008)
妮朵这么说完,在从我身旁走过的时候,相当刻意地将脸别开,接着便把身上的东西放到靠门的床上。然后把画架立在两张床之间的缝隙中,并将素描簿放到画架上。
只见妮朵刻意在我面前伸手指向画架。
「这条界线那边是惠介的地盘。这边是我的。我们要缔结互不侵犯条约。懂了吗?」
「怎么突然爆发疆域问题了?」
「人家是小国,所以领土很重要。不过我们的军队很强悍。」
「听起来像是不慎侵入就会吃尽苦头的样子。我会留意的。」
「这是聪明的决定。」
在妮朵那像是怕人野猫的眼神注视下,我也把自己的行李放到床上。不知是因为门窗紧闭,还是距离上次有人使用并未经过太久,被单上并没有灰尘堆积。我坐到床上的时候,感觉床垫也相当柔软。被单的质料摸起来颇为滑顺。干净、安全、柔软。想到有床可睡竟然是如此美好,就让我不禁感动万分。我不假思索地让自己整个人往后倒在床上。
无论是背部压在石块上的感触,还是湿气跟寒气,这些我已经熟悉的东西,在这张床上都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被温柔包覆的感触。这种轻柔的感觉,应该是寝具中有用到羽毛的关系。
我才刚闭上眼睛享受这种感觉,身体便像是突然想起了疲惫。我感觉眼睑沉重到无法睁开。
「惠介?」
我隐约听到妮朵的声音。
「……外交问题改天再说。我的士兵都放假去了。」
「这是代表你困了吗?」
「……怎么可能。我可是不夜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