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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回到有妮朵在等待我们的三轮车旁,太阳已经开始西斜。照在云朵上的阳光正逐渐染上红色。
洼地旁能看到成堆的水罐与木箱,而没法行驶的三轮车依旧停在原地。
妮朵正抱著双腿坐在其中一个木箱上。就算我们把茶壶停到妮朵身边,她依旧将脸靠在腿上,没有抬头。
「虽然我不知道魔女究竟说了什么,但你还是安慰她一下吧,小兄弟。」
我去散步一下。杰克先生丢下这句话之后,便下车往反方向走开了。
就算说要安慰她一下,但我应该怎么做?
我就是在自夸,我可从来没有安慰过女生。人生经验丰富的大叔用自己的价值观随口说说,我可是会很伤脑筋的。
可是我也不能一直坐著不动,所以我下了车,走到妮朵旁边。
一头顺著肩膀滑下的银色发丝上,带有彷佛与妮朵互相依偎的夕阳余晖。妮朵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周围的变化,只是缩著身子。
我在妮朵前方弯下身子。
我张开嘴,但却想不到该说什么,只好无力地把嘴闭上。
魔女的话语把妮朵的希望彻底浇熄了。
金色海原并不存在。
那个让妮朵视为旅行目的地的地方,她和母亲有共同回忆的地方,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用自己珍贵记事簿所换到的答案,就只是这样。
妮朵肯定已经接受了那个答案就是真相。
「妮朵。」
用这种温柔的语气对某人说话,还是我从未有过的经验。我不确定自己的表现如何。我只希望能多少有点作用。
妮朵缓缓抬起头。虽然夕阳落在她脸上,但我还是可以看出她眼眶红肿的痕迹。
「惠介,你回来啦。」
虽然妮朵努力挤出笑容,但那无比虚弱的表情只会让我感到不舍。
别勉强自己笑。我差点就把这个想法说出口。
我会紧咬嘴唇忍耐,是因为我知道妮朵正努力不让我为她操心。
「……嗯。我回来了。」
「杰克先生呢……?」
「他说要去散步。」
「他为什么要去桥那里?」
「其实说起来还挺有意思的,我晚点再慢慢说给你听。」
「是吗?我好想早点知道喔。」
妮朵用一点都不抱期待的语气这么说完,便顺手将落在脸颊上的发丝拨到耳后。她的尖耳露了出来。这让我想起妮朵说过自己是半精灵这件事。我同时还想到我们在水上车站相遇的时候,因为我盯著她耳朵看,惹她生气的那件事。
「惠介……」
妮朵开口。我得说,她的那对碧眼实在相当美丽。
「你有问魔女问题吗?」
我摇了摇头。
「……真的不用问吗?说不定可以找到你要找的人喔。」
妮朵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自暴自弃。她所说的并没错。我也知道她是真心希望我能找到线索。但同时我也感受到妮朵认为自己已经没有希望的感情。
「──你要放弃寻找金色海原吗?」
「也没什么放不放弃的。」妮朵说。「因为根本没有嘛。不管是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没有。那终究是母亲为了我而捏造的幻想。」
这是个听起来像断言般的说法。
「别为我担心。我没事的。因为我自己也认为那是骗人的。」
「你不是都出来找了吗?」
「因为我之前根本没机会离开房间嘛。就算说有那么美丽的地方,我也不会相信的。」妮朵脸上露出虚弱的笑容。「母亲说过,金色海原是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的秘密。母亲说她会带妮朵去,等妮朵的病治好,就一起去。说过好几次。不过我原本就认为自己的病怎样都不会好,迟早都会死在房间里。」
可是。妮朵仰望天空,她扭曲的表情似乎在克制某种涌上的情绪。她紧紧咬牙的模样让我看了十分不舍。
「可是偏偏又突然出现那个叫魔力崩坏的状况。」
从妮朵口中吐露的感情,让她的声音走了调。
「不管是母亲、父亲、叔叔、阿姨……」
全都消失了。都不见了。然后……
「……就只有我这个没死成的人还活著。」
妮朵说到这里,垂下头。我听到她的指甲在木箱边缘留下刮痕的声响。妮朵双手的手指指尖都因不断用力而有些发白。
是吗。我这么应声。我也只能说出这句话。
因为我认为任何的同情或安慰,应该都没有任何意义。
我想自己应该没法正确理解妮朵的痛苦跟悲伤。我可以想像。可是我不想只靠著想像然后自以为瞭解,便轻率说出某些只是为了自我满足的话语。
「所有人都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