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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杰克先生大笑起来。这就难怪了。他这么说道。
「而且要人把自己留在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怎么想都太不自然了。」
「什么都没有吗……说的也是。」杰克先生微微点头。「不过,你知道吗?异世界人。这个世界已经完了。不只是这里,这个世界的每个地方,都什么也不剩了。」
我没法回话。杰克先生也不期待我能给出什么答覆。
「我以前也是有一些东西的。就算是做没有成就感的工作,还是有钱可领,晚上睡不著觉,还能跑去喝酒。我原本还有赌牌输钱会大吵大闹的朋友,跟我心爱的女人──可是,他们全都死了。全都变成那些该死的结晶。」
你听好了。杰克先生看著我这么说。他用拳头在茶壶的引擎盖上敲了两下,又说了一次:「给我听好了。」
「无论是这个世界、文明,还是人类,都已经完了。全都毁了。究竟是什么原因,是谁的责任,都不重要。太阳西沉,夜晚就会到来。就像魔术文明消灭一样,现在轮到蒸汽文明消灭。我们天真地不断消耗魔矿石,所以现在报应到了。再来就只能喝酒睡觉。如果迟早都得睡,那就自己决定什么时候要睡下去。你不认为那是我们最后还保有的一点点自由吗?」
我没有任何可以否定这种说法的话语。
因为我自己也很认同这种说法。
我突然跑到一个莫名其妙的世界,结果发现这个世界已经快毁了。我在这种地方完全没有任何依靠,只能为了求生而不断移动。
我没有地方可回,也没有地方可去,我只能死命寻找黑衣男子。那是我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把我当成朋友一样,对我无比亲切的人。也是为我说明状况的人。
如果我没有以寻找那个人为目的,我就连旅人都不是,只是一个迷路的人。
「没有目的、希望、去处、归处,这样还要活下去,实在太累了。你应该也很清楚才对。」
没错。我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
「我唯一能摆脱痛苦的选项,就只有死。没有人想死。只是没有其他答案,所以只好做出这种选择。」
我晚上看著营火的时候,有好几次都拿枪口抵著太阳穴。
我觉得自己扣下扳机说不定就会醒来。
我有好几次都认为,自己会身处在这个世界,其实只是一场梦,只要死了就会醒来。
活在这个连自己该往何处、该做什么都不知道的世界里,活在这个彷佛置身在黑夜中,连一点月光都没有的世界里,让我一直都有一个念头──
「你知道吗?」杰克先生用格外开朗的语调这么说道。「在建造这座大桥的时候,附近也建起了一座小城镇。工匠们携家带眷搬到这里来,在这里住了好几年,就是为了建起一座桥。」
杰克先生转头看了看四周。
「这里确实是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不过以前这里其实有几栋屋子,我就是在这里长大。很奇怪吧?我出生的故乡竟然是一座桥。虽然伴我长大的屋子已经没了,但我是看著我老爸建起的这座桥长大的。」
不过因为我老爸是个桥痴,我那时候也很叛逆。他就是要我成为造桥专家,擅自决定了我的人生。
「所以我在二十年前离开家,去过能随心所欲的生活,但当世界变成这样之后,我才想到要写信回去。因为我想在世界灭亡之前,在丧命之前,可以跟老爸推心置腹地好好聊聊。我想就约在这里,再跟老爸见一次面。」
杰克先生看著我,笑著说:「但现在连那个心愿都没法达成了。」
「魔女给了我答案。她说我老爸在看到我的信之前,就已经死了。其实不管事实如何,我原本就不指望我老爸会来。像我这样没出息的儿子,他肯定早把我给忘了。」
「不会的。」
「没关系,我不需要安慰。这件事你听听就好。」
杰克先生目不转睛望著前方的大桥。其实我小时候也想过要打造出这样的一座桥。他这么说。
「魔女真的说令尊在看到信之前就去世了吗?」
杰克先生没有回答,只是耸了一下肩膀。
我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感觉就像是看著一幅有缺片的拼图,而我莫名能够知道填补缺口的缺片形状。
在这一瞬间,我感觉彷佛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所感受到的疑问瞬间在我眼前有了清楚的形状。也许是因为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可能是某人从很久以前就为了这一刻做了准备。
我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也许只是奇妙的偶然。
但我确实知道一件事。
我知道有人也正朝这个除了桥以外,什么都没有的地方过来。
一股焦躁在我背后推了一把,我跑到茶壶旁边,虽然抓空了几次门把,但还是打开了茶壶的后座车门。妮朵帮忙把车上大部分的东西都搬下了车。可是没有装易碎物品的木箱还留在车上,那个木箱里有我的衣服跟杂物,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折起的信纸。
我拿出信纸,将信纸交给不知我为何如此慌张而一脸狐疑的杰克先生。
「这是什么玩意?」
我什么都没说。因为我自己对这个状况也感到难以置信。可是我心中同时也有一个让我双手发颤的想像。
杰克先生皱著眉头接过信纸,将信纸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