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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快就适应了牵引三轮车开车。如果是要在都会的巷道间行驶可能还很难说,但我平常也只会行驶在没有其他车子,平坦且笔直的路上。所以我只要留意突然剎车或加速的状况也就够了。真正让我难以适应的,是跟认识没几天的女孩在车内共享沉默。
出发没有几小时,我就开始为我们无话可聊担心起来。
我们其实只是在各自的旅途中被迫共乘。由于我们都不擅于跟人相处,对话也不投机,因此在尴尬的沉默当中,我们彼此都开始后悔。
看来这个问题也只能期待之后能获得改善了。
在那之前我决定增加休息次数,让令人窒息的密室空气能够稍微换气。虽然我不晓得妮朵是否有察觉到我这么做的用意,不过就算我向她提议,我想她大概也不会积极赞同。
之后,我看到前方是条三岔路,因此我让茶壶缓缓减速,停在岔路前。
在岔路间有一小块石山,钉在木棒上的铁制路牌虽然已经倾斜,但仍立在路旁,只是路牌上面满是红锈,上头的文字就连妮朵也无法辨识。
我看了看手表,发现时间已经接近傍晚,山边的云朵下缘正逐渐染上红黄色彩。
察觉夜幕将近,我认为应该早点准备扎营。所幸路旁正好是一片平坦的空地。
「今天就在这里露营吧。」
「好。」
我将车开进空地,停下引擎,让车门敞开。
晚风缓缓吹过,这阵风并未带著春季残香的冰冷,也没有预告夏季将至的热气。
山丘上的绿意随风像波浪般摆动,在附近能看到彷佛浮岛般的褐色岩地跟白色结晶形成的大片沙漠。往远处望去也能看见深绿色的树林,周围没有民家也没有路灯,感觉一旦夜幕低垂,周围就会被黑暗笼罩。
我下车之后转头想对妮朵出声。不过我发现她正双手搭在敞开的车门上,眯著眼睛眺望眼前的景色。
我过去从未用过慈爱一词去形容自己看到的事物。然而妮朵此刻脸上的笑容,让我明白那应该就是符合慈爱的表情。
她眼前的景色并没有多么特别。就连我这种到这个世界来还不满一年的人,都已经看腻了。
持续延伸的道路、山丘、西沉的太阳、染红天空的耀眼暮色。就只是这样。这一切都只会变成结晶,形成白色的沙漠。
「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被我这么一问,妮朵不改那温和的表情,给出答覆。
「我觉得这种色调很漂亮。漂亮到让人难以相信这个世界就快毁灭了。」
色调。我参考妮朵的话语,再次眺望周围的景色。虽然我确实也觉得漂亮,但除了这样的感想外,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我开始觉得大概是画家特有的感觉或感受性,让妮朵可以看到不同于我眼中的世界。就只是我没法理解,其实这个世界仍旧有许多美丽。
现在比起欣赏夕阳,我更关心露营该做的准备。因为我如果一直沉醉到周围的红光没入地面,那么接下来我就会在黑暗中吃尽苦头。
我从茶壶后座卸下装有露营工具的木箱,从里头拿出背包跟布垫。我迅速查看周围的环境,没有任何林荫或岩荫。这让我决定就在茶壶旁边搭起帐棚。这样如果有其必要,还可以用茶壶的车灯提供照明。
「那个……」妮朵开了口。「请让我也做点什么。」
在我搭帐棚的这段时间,妮朵也辛勤地帮忙各种杂事。最近我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处理这些事,所以有人帮忙扎营的感觉颇为新鲜。
「这个帐棚很小呢……」
妮朵蹲低身子,进到我组好的蛋状帐棚内看了一下,转头对我说出如此感想。
「说到这个,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之前都是怎样睡觉的?」
「我都是躺在车上睡。」
原来如此。这是个头够小才能做到的办法。
「我只有一个帐棚。而且现在妮朵的三轮车座位上,已经被肉块占据了。所以我要问你一下……你想睡哪里?」
从帐棚缝隙中探出脑袋的妮朵,仰头用严肃的眼神回望我。
「……有哪些选择?」
被妮朵这样一问,我先指了指妮朵现在身处的帐棚,然后指了指茶壶。只要把木箱跟背包之类的东西拿出来,茶壶的后座空间其实还颇为宽敞。在风雨较强的日子,我也会选择睡在茶壶后座。
妮朵转头看了看帐棚里头。她再三确认过地板与头顶,接著表情沉重地说:
「这里……感觉好自闭喔……」
「我可以要你道歉吗?」
说得好像是我的问题一样。
「我开玩笑的。我不敢睡帐棚,所以让我睡车上吧。」
妮朵坦白说出这个决定,便从帐棚内钻了出来。暮色逐渐转为深色的夜蓝,她仰头看著天上的繁星,小声发出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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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先从背包里拿材料搭起的东西,是六角形的营火台。
我用火柴点燃跟妮朵一起收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