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示炉内压力的指针也只是稍微抖动,并没有明显变化。
我关上阀门,也关掉了燃料槽的点火开关。然后就这样把脸趴到方向盘上。
我感觉太阳穴附近十分紧绷,脸上似乎也瞬间没了血色。我的脑袋猛然发晕,如果未紧抓著方向盘,我搞不好就整个人瘫下去了。
我应该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我在心中这么说服自己。因为之前就已经有故障的预兆了。能够撑到现在,其实已经算很不错了。毕竟我平常也没有怎么保养它。
我咬了一下嘴唇,接著打开车门,再次来到车外。由于我是一口气跳下车,因此在积水中溅起大量水花。虽然裤管湿得一塌糊涂,但我完全无暇理会。
我来到茶壶前方,打开引擎盖。这里是茶壶的心脏部位。
里头能看到装有蒸汽活塞的引擎,还有产生蒸汽的锅炉,这也是让车轮得以转动的动力来源。
我开始细心查看各个角落。我这么反覆查看了三遍。
但我什么都没能看出来。我没看到管线上出现裂痕,或是像漏油之类一眼就能辨识的异状。
最后我死心关上引擎盖,再次返回驾驶座。
我再次尝试启动茶壶的程序。
开启点火开关。这样能让燃料室的魔矿石著火,提升压力计指针的读数。
我确认锅炉水位计的状况。没有异状。
我抱著祈求老天保佑的想法,缓缓开启燃料阀。
我盯著手表。表上的指针稳定转动。一圈、两圈、三圈……
锅炉压力计的指针始终停在最低点,一动也不动。这玩意完全挂掉了。
我关上燃料阀,关掉点火开关。
今天就只能这样结束了。问题是,是否还有明天?
我眼前是一座废弃车站。周围放眼望去都是积水。除此之外,我什么都看不到。
2
我用一只手提著圆筒形的火炉。
虽然原本的金属部分似乎是金色,但在长时间使用之后,已经完全变成暗黄色。在中央部分有像是小酒杯般的点火口,那个部分则因为承受高热而呈现蓝黑色。
这玩意从我拿到时就是这副模样。我自己也不晓得这玩意已经被人使用多久了。
这个被称为斯维亚火炉的玩意构造相当单纯,也因为这样而十分耐用。我常听人说就算人类灭绝,这玩意也还是会保留下去。
火炉上有一把用链条连接的钥匙。我将钥匙插入连接燃料槽与点火口的管子,接著像开锁般旋转钥匙,再来只要将点火的火柴伸到喷火口上,火炉上头便燃起了火焰。
我看著火炉上的火焰忽明忽灭,忽强忽弱。还不时断断续续发出波、波、波的声响。在燃料槽中的魔矿石稳定加热之前,火力一下还无法稳定。
我摇了摇装有火柴的小金属罐,发现已经能看见罐底。火柴的数量不多了。我将罐子收回木箱,心中也记下得找地方补充火柴这件事。
收起火柴后,我盘腿坐在车站的阶梯上,仰望著天空发楞。此时天空已经被暮色占据。天上的云朵边缘多了一层发光的轮廓。映照在水面上的倒影也变成红色,呈现令人难以置信的美感。
我发现火炉已经不再发出杂音,正稳定烧著火。
我翻了一下从车上卸下的后背包,从其中取出小型的烧壶,然后到阶梯那里用烧壶取了一些水。
接著我将一条手帕在地上摊开,然后从革袋中取出一杯份已烘焙过的咖啡豆。我先用手帕将咖啡豆包起来,接著拿出劈柴用的短斧斧背,隔著手帕将咖啡豆敲碎。在敲到感觉不到什么阻力后,我摊开手帕。虽然没法进行粗筛,但在这种状况下,我也不能奢求。
我将敲碎的咖啡豆倒进烧壶,盖上盖子后放到火炉上。将火调弱之后,再来就只需等待。
等烧壶的壶口冒出蒸汽,便从背包里拿出钛制的杯子与装有砂糖的瓶子。
我戴上皮制手套,拿起烧壶,缓缓将咖啡倒进杯内。当褐色的咖啡从壶嘴流出时,一股诱人的香气涌入鼻腔。
这种被称为露营咖啡的煮法,据说是源自牛仔跟美洲原住民使用的古老煮法。就某些层面来说,可说是最正统的煮法。
我往杯内吹了几口气,将咖啡稍微吹凉后,稍微尝了一口。
「好苦……」
因为正统所以最好喝,这种道理自然是不存在的。毕竟咖啡豆只是简略弄碎就丢进去,连豆芯也放在一起煮,这样自然是各种杂味、苦味、涩味都会被煮出来。加上咖啡豆本身也放了好一段时间,因此味道更是糟糕。这与其说是咖啡,说是带有咖啡因的泥水或许还比较贴切。
我立刻决定在咖啡里加入大量砂糖,这才总算让这壶咖啡拥有忍耐一下才喝得下去的味道。
我盘腿捧著杯子,一边啜饮苦涩的泥水,边呆望自己眼前的景色。
在被水淹没的平原上,唯有我那辆橄榄绿的茶壶矗立在其中。
随著晚风出现的水波通过茶壶旁边,持续荡向远方。映照在水面上的夕阳微微晃动,彷佛让这寂静的世界重拾一些生气。
突然传进我耳中的脚步声让我转头回望。
我看到一名少女站在车站内深沉的阴影中。她背著背包,手里捧著画架,这让她身子有些后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