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张用铁管和木板钉起来的简陋长椅。我们并排着在那上面坐下,这个可疑的叔叔呼地吐了一口长气,伸出右手开始摩娑起膝盖。
收票口只有一个站务人员。他是个年轻人,往我们这边看了几眼之后,就跟收票口旁包厢里的同事说笑起来。也许是把我们当作父子了。
这时正好有电车进站,只听得到电车的声音。广播说着「大久保、大久保」,不久电车就开走了。有两、三个乘客下车,通过收票口。每个人都往我们这边瞄了一眼。
人全都走光的时候,坐在旁边的叔叔喃喃地说。
「跑给别人追,果然很吃力。」
他的侧脸显得很疲累。人的表情,只有正面能够作假。侧脸是很诚实的。然后,近距离看到他那双微微有点凹陷的双眼时,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也许这个想法长久以来就在我心里,潜沉在薄薄一层皮之下,等待时机破皮而出。
这种事,很久以前就应该想到才对!我不由得紧紧握住放在双腿上的面包袋子。
「叔叔。」我叫他,他还是垂着头望着双脚。
「叔叔是畑山稔的爸爸对不对?」
他缓缓地眨眼。然后看着我的脸。
「你是畑山嘉男先生吧?」
叔叔慢慢地眨眼,配合着眼皮的动作点了点头。
「果然没错……」
「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有点像,眼睛那边。」
叔叔好像发出了「哦」的声音似的,微微张开嘴笑了,无声的笑。
「是啊。不过,叫我叔叔就可以了。」
「我叫绪方雅男,今年国一。不过,叫我小弟弟就可以了。」
叔叔瞄了我的脸颊和额头一眼,说:「胡子和青春痘都还没开始长啊。」
「不过,我有女朋友哦。」我说,「然后,我女朋友就是遇害的森田亚纪子小姐的表妹。」
叔叔停下摩娑膝盖的动作,双手在双腿之间垂下来,缩起下巴。收票口的站务人员又往我们这边看。虽然没有露出讶异的模样,但是那些视线还没离开之前,我没有开口。
「稔犯了罪。」畑山嘉男喃喃地说,「我会去那座公园,叫白河庭园是不是?也是因为认为儿子做错了事。」
那时候,岛崎认为那名男子「看起来像在祈祷」的第六感,果然灵验。「那,叔叔那时已经知道杀了亚纪子小姐的是你儿子了吗?」
畑山老爹点了点头。「我儿子告诉过我跟他一起住的女人名字。女人被杀,多半都是跟她一起的男人下的手。我马上就想到了。」
他中断了话,闷闷地咳了几声,「我看到新闻,马上跑到这栋公寓来看,稔已经不在了。我想他是逃走了。」
「可是,你并没有报警。」
老爹没有说话。
「所以,和我们在白河庭园碰面的时候,你也逃走了。」
老爹举起手,摩娑后颈。
「我想,小弟弟你们是那个叫亚纪子的女生的朋友,不然也不会拿花去了。」
「是啊。」
「只是,我没想到是表妹。我以为是那个亚纪子的妹妹。那时候不是有两个女生吗?一个高个子,一个小个子。」
记得真清楚。
「对啊。小个子那个就是亚纪子小姐的表妹,我女朋友。」
嗯嗯,老爹点头应声。「那个高个子的跑得真快,急死我了。」
那是伊达同学。「因为她是篮球社的主将啊。」
我们稍微沉默了一下。我吸了一口气,问道:
「你知道你儿子现在在哪里吗?」
我明知道这是个很冒昧的问题,还是大胆地提出来了。畑山稔是全国通缉犯,不知有多少警官拼了命想知道他的下落。如果能够坐在我现在这个位子,田村警部也许会愿意拿出他硕果仅存的头发作交换。
不过,叔叔却摇摇头。「现在不知道。以前曾经知道过,就在那栋公寓。」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联络上的呢?」
我省略了「你出狱之后」这句话,但叔叔回答时却自己补上了。
「我出狱之后,就一直失联。稔也不知道我在哪里吧。第一次联络上是在……」
停顿了一会儿之后,叔叔说:「也不算是联络上,是我去了我们之前的家,邻居告诉我的。我老婆——我前妻去世时,邻居去参加过葬礼。大概是一年多前的事吧。」
「叔叔的家,是以前在浅草那边的皮包店吧?」
畑山老爹露出惊讶的表情。「哦,你知道啊?」
「周刊有报导。现在已经变成一栋小型的大楼,开了KTV。」
「KTV?我去的时候挂的是烤肉店的招牌。」
凉凉的风吹过高架桥下的阴暗处。一个女人推着脚踏车,车上载了穿着幼稚园制服的小孩,她频频和小孩交谈,从我们面前经过。
有一段时间,畑山老爹的眼睛一直追随着那对母子。做母亲的用力抬起脚踏车的后轮,走到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