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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数超过五十个的灯笼,全都是我们区里的热心人士所亲手制作。文化中心的短歌、俳句、水墨画、撕纸画等艺文教室的学生们使出浑身解数,在灯笼上争奇斗艳。灯笼上的短歌和俳句有的是自己的作品,有的是古人的名作,但据说遗憾的是,对于不熟悉草书的民众而言,大部份都是有看没有懂。
之所以会说「据说」,是因为我从来没去过,这个秋天是第一次。
对我们这一家在暑假牵连进的那场大骚动(详见《这一夜,谁能安睡》)有所了解的人,自然都知道我和岛崎绝不是醉心俳句、短歌或蒙胧灯笼烛光的少年。我们不是那块料,这一点我们自己比谁都清楚。
这次会突然一时兴起,原因如下。
我呢,不是为了别的,全都是为了工藤同学。星期五午休,教室正巧没有别人,阳光终于有点秋天的味道,我抢到窗口晒得到太阳的位子和她聊天时,谈到了这个话题。其实是她跟我说:「星期六晚上我要去虫鸣会哦」,让我也起了去看看的念头。
那么,我是不是和她一起去了?问这个很伤耶。我当然很想啊——就算是跟一票人去也好,但当我问起:
「哦,你要跟谁一起去啊?」
她回答:「家人。」
喔,这样啊。我也只能这样回答啊!不过,我并没有这样就算了。
「你说的虫鸣会,是白河庭园的那个吧?」
「嗯。」
「好玩吗?」
「漂亮极了。」
「你每年都去啊?」
「对呀。我住在立川的外公外婆,还会特地为了虫鸣会来我家过夜呢!」
「你们家好有气质哦。」
「才没有那回事呢。」工藤同学微微一笑,「因为我妈是短歌同好会的成员,每年都会做灯笼。我妈很喜欢这一类的活动,我就还好。有些短歌我也不懂,只是因为灯笼很漂亮才去看看的。」
「我家啊,短歌就只知道『光阴似箭、岁月如梭』而已。」
工藤同学笑了出来。「你又来了。」
正好这时其他女同学回来了,其中一个跟工藤同学很好的开口问她:
「小久,明天你要穿浴衣去吗?」
小久——工藤同学转过头去。
「会冷哦!」
「里面穿T恤,把浴衣穿在外面呀。」
「那样好像去洗温泉。」
「很怪吗?不行吗?」小久的朋友歪着头问,「说到这,虫鸣会为什么不在盛夏办啊?要是八月的话,穿浴衣就没问题了。」
小久笑咪咪地说:「这就跟想坐在暖桌边,边吃橘子边看巨人阪神战一样。」
我跟着一起哈哈大笑,心里想着,工藤同学是不是喜欢棒球啊?她是哪一队的球迷?要是我能问到这些,再多多努力,是不是有一天,我也能够叫她「小久」呢……
「绪方同学也去嘛。真的很漂亮。你可以约岛崎同学呀!」
工藤同学的这句话有如致命的一击。这时候,上课钟声响了。
岛崎起疑了。
「你自己有没有发现?」
「发现什么?」
「就像野口冰果店的花式布丁底下藏着海绵蛋糕一样,你每次约我的时候,背地里经常有一些不可告人的动机。」
「我可是很喜欢海绵蛋糕的。」
岛崎对于花式布丁底下铺着泡过鲜奶油的海绵蛋糕深恶痛绝。他强力主张没有全部都是布丁就是偷工减料。
「你喜不喜欢不重要。问题是,我今明两天都很忙。」
我是在放学后岛崎要到将棋社教室的路上叫住他的,所以他腋下正夹着资料夹。那是以过去著名棋局和棋谱为基础做成的参考书,他和将棋社的武斗派社长(同时也是柔道社社员)两个人所辛苦收集制作的超级资料。
一听说我们的将棋迷校长想要那份资料,我就不禁对这个社会产生怀疑。说起来,岛崎跟我们校长私下比过五次,五次都是岛崎赢。就一个为人师表的人来说,我很怀疑他的面子还挂不挂得住。
「你忙,反正也只是忙将棋吧?」
「只是?」岛崎叹气说,「天底下还有比这更深奥的东西吗?」
「要比赛喔?」
「麻烦你说对局好不好?对局!」
岛崎推了推他的镜框,故意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你说的那个什么虫鸣会,不是可以大吵大闹的地方吧?」
「当然,那可是风雅的活动。」
「那你就自己去啊。这类活动就应该一个人去好好体会才对。」
「可是……」
「你自己一个人去,工藤同学的家人也会认为,哇,这个少年竟然一个人来听虫鸣,多么有诗意啊!女儿真是交到良朋益友了。」
我用力盯着岛崎,敌人笑也不笑。
「你这家伙,真的很讨人厌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