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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回到混沌之中。」
东京以这句话迎接我们。
我们半路上就遇到从东京赶来的刑警座车,便从县警车换搭刑警的车子回东京。一进入东京都内,头顶上就传来直升机的声音。我们明明避之唯恐不及,却又再度成为莫名骚动的主角。
负责承办的警部先生姓田村,借岛崎打的比方,他的长相才叫「丑得吓人」。他壮得跟一座山一样,声音也粗得吓人。知道警察有一大票都是这种人之后,我死都不会去当不良少年。
「请先让我们问一些问题。」田村警部说。「本来应该先让你们和绪方先生会面,但他现在麻醉还没有退。」
ㄇㄚˊㄗㄨˋㄟㄏㄞˊㄇㄟˊㄧㄡˇㄊㄨㄟˋ……
我的脑袋里有一个小小的「柜台」,负责接收大脑从外部接收的讯息,等它盖过收发章,再把所有资料分发到各个负责单位。所有作业快得跟速子(注一)一样,平常我根本不会注意到有这些流程——除非突然遇到不知道该分发到哪个单位的陌生名词。
我脑袋里的柜台现在正闹成一团:「『ㄇㄚˊㄗㄨˋㄟㄏㄞˊㄇㄟˊㄧㄡˇㄊㄨㄟ』?这句话是哪个单位负责的?」因此我一下子没有任何感觉。
我抬头看妈,她也是一脸呆滞。好像她脑袋里的柜台已经挂出「本窗口暂停服务」的牌子,溜之大吉了。
接着,她的脸色开始愈来愈苍白,眼皮颤抖着,就像全自动洗衣机排水时显示灯在一闪一闪的。
「我先生受伤了?」
妈喃喃自语地说,接下来像要扑倒大块头警部似地冲过去大声嚷着:
「他受伤了?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害我先生受伤?伤势很严重吗?会死吗?」
「别慌别慌,绪方太太,请你冷静一点。」
警部张开大大的双手,像横纲在相扑义演中对付小朋友力士一样,按住妈的肩膀。
「他没有生命危险,只是稍微从悬崖上掉下来而已。」
「从悬崖上掉下来?」妈眼睛张得好大。「悬崖?」
「其实没有那么严重。虽说是悬崖,高度大概也只有两层楼高……」
「两层楼?」
「妈,」我实在受不了,就进来协调,「拜托你冷静一点啦!」
妈根本忘了我的存在,反而更凶狠地逼问警部。
「从两层楼高的地方掉下来,照样会死人的!你却说他只是稍微掉下来?你说稍微?」
「绪方太太……」
警部就像唱歌时的多明哥一样摊开双手、仰头看天。呃,不是啦……多明哥的歌迷,对不起。
多明哥本人帅多了。
「真是抱歉,我说错话了。绪方先生是因为脚骨折住院,是这次事件唯一一名崇高的牺牲者。」
「牺牲者?!」
妈的声音高了不止八度。我伸手盖住脸。
「你是说,我先生死了?!」
不是的、不是的,绪方太太,是我失言了——在警部匆忙加上这句话来订正之前,妈就昏倒了。
因为发生这种状况,我只好独自在当地警察局一个房间里听田村警部说明。这位刑警先生是个老烟枪,我想他一定是因为这样把心脏搞坏了吧,呼吸又粗又急。他每次一动,椅子就会叽嘎地叫,对着他好像面对一头猛牛一样。我再次下定决心:神哪!我绝对不会学坏的。
「这样吧,请你先告诉我,从昨天到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用急,慢慢说。」
我结结巴巴地开始说明,警部先生做笔记。我的话要是前后颠倒、主词不清或搞错时间,警部先生就会插进一些巧妙的问题,把缠在一起的线解开。他长得虽然恐怖,技巧倒是跟心理辅导室的老师差不多。
我说完之后,警部先生大大地呼了一口气,使得小山般的烟灰一起被吹了起来。在我正后方的刑警被烟灰喷个正着,用力咳个不停。
「喔,抱歉。」警部先生用他的大手扇了扇。「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我完全没感觉到危险。」我说。
真的是这样。唯一让我感觉到危险的,是我掉落那颗霰弹的时候。不过从那辆跑车里摸走一颗霰弹的事,我只字未提。开车的人应该是打算去靶场吧,跟事件无关。要我跟这位警部先生招供说自己偷了散弹枪的子弹,简直比死还可怕。套一句绫子的口头禅:「绝对不可以!」
「所以,我一下子很难相信我们是被人绑架的,还被要求赎金,现在也一样。这是真的吗?不是恶作剧?」
警部瞪着我看。「不是恶作剧,因为赎金已经被抢走了。」
「多少钱?」
「五亿圆整。」后面的刑警回答。田村警部撑起他扁鼻子的鼻孔点头说:「就跟你妈妈接受的遗赠一样多。」
第一通电话,是在昨晚七点左右打到爸那边,正好是我和妈刚到「原木小屋」的时候。
「你太太和孩子在我们手上。不许报警,立刻把钱准备好。现金五亿,别说你没有——电话的内容大概就是这样。」
电话里是男人的声音。
「不过,最近很容易就可以弄到变声器,之后同一个人又打了两、三次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