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各自瘫坐在客厅的地板和椅子上,望着不同方向。妈朝着北极,爸是南极,我是赤道。到了傍晚,隔壁正冈家的阿姨拿着我们这一区的公告板,从没上锁的玄关探头进来,往昏黑的房间看。
「绪方太太!你们家停电了吗?」如果没有她这一句,搞不好到今天早上我们都还瘫在那里。
之后,妈就一点一滴地向我们说明她跟泽村直晃这个人之间发生的事。
「那是二十年前,我记得当时非常寒冷,大概是一月底吧。」妈开始回想。
当时她十九岁,从故乡(妈是群马县暮志木这个地方的人,到现在我外公、外婆、舅舅和舅妈都还在那里开超市)的高中毕业之后,独自来东京上秘书专科学校。那时候妈还不认识爸,也没有什么男朋友。
「当时的学生跟现在不同,大家都很穷。妈也是,光打工赚生活费,就用掉所有精力了。」
那时妈住的公寓叫「真草庄」,位在江户川的堤防下,是文化住宅(注二)所改建的,住起来感觉还不差,不过可能是名字取得不好,房东和房客之间老是争吵不休,房客一天到晚换来换去,因此邻居之间几乎没有往来。妈一直在那里住到二十五岁结婚为止,结果成为「真草庄」有史以来撑最久的房客。但她在那段期间所认识的房客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泽村直晃。
「他住在我房间左边的二○五室,是个很安静的邻居,安静到他什么时候搬来的我都不知道。」
妈第一次和他照面,是某个深夜从澡堂回来的时候,他就坐在真草庄户外梯的中间——正确说来应该是倒在那里,害她十分困扰。
「在那之前我偶尔也看过他几次,知道他住在隔壁,不过没有讲过话。况且在我眼里,他已经是个老头子了,因此当时我心里其实很害怕。」
一开始,妈以为他喝醉酒,想悄悄从他身边绕过去。但他身上既没有酒味,即使在昏暗的路灯下,也看得出他的脸色自得跟纸一样,所以妈决定出声叫他。
「我喊了好几声,他都没有反应。光是睡在那种地方,就算没病也可能冻死,所以我心惊胆颤地推了一下他的肩膀……」
结果才发现对方已经昏死过去,而且从左肩到腰腹都湿了;那不是雨,而是鲜血。
「我当时吓得脑筋一片空白,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妈手上的脸盆掉落,里头的洗发精、梳子、毛巾什么的全都掉到楼梯上,其中一样还砸到那侧昏倒的人。他被打醒了,虚弱地眨眨眼,抬起头看妈。
「救、救、救、救护车……」
妈想说她去叫救护车,但那个伤者却默默地摇头,吃力地举起手,做出「走开」的手势。
妈的脾气吃软不吃硬,现在也一样,不管是什么麻烦事,只要劈头跟她说与你无关,她就会拗起来,硬要插手去管,所以经常被拱为学校相关事务的负责人。家长会里一定有人很了解妈这种脾气,我想。
那时候也相同,妈一被赶,脾气就发作了。
「可是,你受伤了啊!」妈这么说。结果那个人以更粗鲁的手势,挥手要她走开,不过这么做也只是火上加油而已。
妈在他的身边蹲下来,说:「你是二○五号室的人吧?我先带你回房间。你死在这里会造成我们的麻烦,而且事后打扫很费功夫的!」
才说着,妈就已经伸手抓住那个人的身体,又推又拉地把他扶起来,硬拖上楼。二十出头的女孩儿扛着个全身无力的大男人,绝对不可能一路顺畅,他肯定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后来实际检查的结果,那个人身上有两处瘀青怎么看都像是那时造成的。
妈用吼的逼对方交出钥匙,将门打开。
「我真是吓了一跳,因为他房间里什么家具都没有,只摆了一个汽油暖炉,不过榻榻米和墙壁倒很干净就是了。」
妈让他在榻榻米上躺好后,便到处找起电话,打算叫救护车,但那个人又叫妈回去。
「说什么这不是你这种女孩子该管的事。」
但是,妈怎么可能就这样丢下他不管?因为在灯光下一看,他的伤势比妈认为的还要严重,如果不管他,搞不好他真的会死。
「要是让你死在这里,我说不定会犯什么罪。」
妈不加思索地脱口而出,结果濒死的伤患笑了。
「你还笑得出来!」
看到妈生气,他的表情才稍微正经一点,想了一会儿后说.,「如果你不照着我的话做,事情真的会让人笑不出来。」
「所以还是叫救护车吧。」
「不能叫救护车,还有,也不能报警。」
这下,总算连妈都懂了。
「你受的是枪伤……?」
这么一来,当然是听他的话,回自己房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但是,妈办不到。
「我想,不管谁都一样吧。如果他看起来像黑道也就算了,偏偏他又不像……」
于是妈就问了:「那我要怎么办?这样我也很不舒服啊。明知道你在隔壁快死了,我还能顶着发卷看电视吗?我神经可没这么大条。」
妈都这么说了,那个人还是犹豫了好一阵子。这段时间他的出血愈来愈严重,妈急得要命,有好几次都想站起来去叫救护车。
「那么,我麻烦你一件事就好。」
听到他这么说,妈一口答应,他要妈帮他打电话联络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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