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然后回答:「嗯。他去世了吗?」
「是的,今年四月十六日过世的,因为肺癌。他一直很注重健康,连烟也不抽,真是讽刺啊。」
妈一脸完全进入个人世界的表情,望着天空喃喃自语:「可是……他应该还不到那个年纪啊。」
「享年五十五岁。真的是很遗憾。」
接下来有一段时间,一阵拘谨的沉默笼罩了我们。
爸说了一句:「可是,那又怎么样?内人的朋友死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何的,」律师挺起胸膛,「所以我才会在这里。」
「为了什么?」
「我之前再三强调必须等各位都到齐了才说,而且还提醒各位这是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是有原因的。」
前川律师对妈说:「绪方太太,您从前救了泽村先生时,他出自感激,会说过『我不会忘记你的大恩,等我将来赚了大钱,一定会回报你的』。您还记得吗?」
这次换爸和我转头过去看妈。
「喂,聪子,有过这种事?你救了人?那是怎么回事?」
「别急别急,这件事回头你们再慢慢谈。」
前川律师笑着说。妈点点头:
「是的,我记得。可是……」
律师笑了。「您从头到尾都不相信会有这种事,对吗?」
妈再次点头。
事情的头绪,一点一点地整理出来了。爸老实地咕嘟一声吞下口水,开口问道:「所以,您说那个叫泽村的人,因为忘不了内人对他的恩惠,而留了遗产给她?」
前川律师很沉着。「一点也没错。正确地说,应该是『遗赠』才对。因为绪方太太并不是泽村先生的血亲。」
爸发出了「啊啊」之类的声音。
「我……没把那些话当真。」妈恍惚地喃喃说着。
「泽村先生是一位非常有能力的实业家,但是一生起伏不定,到去世为止都没有结婚,也没有小孩。他的双亲早已去世,也没有兄弟姐妹;换句话说,他完全没有血亲可以继承事业。所以,当他知道自己来日无多,便将所有的事业、资产卖掉变现。」
我们三人「哦」了一声。
「我再说一次,泽村先生没有父母、妻子、孩子、兄弟姐妹,也没有孙子;也就是说,他没有直系血亲尊亲属、配偶、直系血亲卑亲属和代位继承人。虽然有远亲,但我国并不采血亲无限继承制,所以他们没有继承的资格。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做任何安排,泽村先生的遗产就会直接归属国库。」
爸又吞了一口口水,妈擦掉眼角的泪水。
「所以,泽村先生写了遗嘱。这叫公证遗嘱,是一种不需要认证手续便直接生效的遗嘱。由于我在泽村先生生前便担任他的顾问律师,因此他指定我为遗嘱执行人。绪方太太,泽村先生在这份遗嘱中,指明把所有财产全数遗赠给您。到此您了解了吗?」
我们每个人都慢慢地在「了解中」,但还是不敢相信。
「那么……那位叫泽村什么的,留给内人多少钱?」
我不是帮爸说话,不过他提出这种问题,我一点都不觉得丢脸。因为我自己也好想知道,只差没人声叫出来。
「在扣除税金——这也是一笔非常庞大的数目,以及种种经费之后,您所能得到的净额是……」
律师笑容可掬地举起右手,伸出五根手指。代表的意义虽然不同,不过姿势跟刚才那个一杆进洞俱乐部的柜台小姐一模一样。
「五千万圆吗?」
面对身子前倾的爸和说不出话来的妈,前川律师慢慢地摇了摇头。
「不,是五亿圆。」
3
泽村直晃,人称「飘泊的投机客」。
「说什么事业,搞半天只是个玩股票的嘛。」
第三大放学后,在校舍屋顶上,岛崎靠在铁栏杆上这么说。
「他一直都是独自一个人,」我也把手肘架在栏杆上说,「没成立公司,就一个人到处流浪。」
岛崎推了推眼镜,哼哼地笑道:「流浪?顶多也只是在兜町(注一)里兜圈子吧。投机客离开证券市场就无用武之地了,看你说得那么浪漫。」
我有点火大:「可是,你不觉得他很厉害吗?一个人留下了五亿的财产。要是没扣税金的话,资产搞不好有两倍呢。一个人单打独斗,就赚了这么多钱。」
「就算是十亿又怎样?大公司的投资人动根手指头就赚到了。」岛崎不屑地说。「现在已经不是孤独一匹狼的时代了,集团才是最大的。」
「你这个人很讨厌耶。」
「我只是比较客观。」岛崎抓住铁栏杆,用力伸了伸懒腰,然后有点担心地看着我。「你脸色不太好哦,不像是家里一夕之间变成亿万富翁的小孩。怎么了?」
他就是这样,绝不是个坏朋友。
「我没睡好。」
「因为太兴奋了?」
「兴奋也有啦……」
昨天,前川律师回去之后,我和爸妈有一段时间完全陷入虚脱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