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心中对老师不会有任何不满,不满只可能存在于我心中。然而物理教室的事件之后,我心中的不满变得很稀薄,就像一头待宰的羔羊,无助地接受一切。
我想我的感情已经死了……却还是经常害怕着某些事情,毕竟只要一想到那些事情,很难像人偶一样什么都不想呢? 大家都拿我当他们出错的借口。举例来说,当有人没有做作业时,就会说:“我想跟正雄一起想答案,可是正雄老是一直贪玩……”这种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来推卸责任。
“原来如此,那就没办法了。”羽田老师开玩笑似地说,原谅了那个学生。老师根本不在乎那个学生到底有没有交作业,重要的是如何找机会来骂我。因此大家没有交作业的借口,正好成了老师最期望听到的话。
“正雄,为什么不做作业,老是想玩?”羽田老师双手抱胸,以看着打翻食物的幼稚园小朋友似的眼神俯视着我。
大家已经发现老师喜欢玩这种游戏,所以都带着兴奋的表情等着看好戏,没有人觉得这样做是不对的。这简直像是一种世界的法则,这样的法则使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找其他班级的老师告状。因为这不是什么值得悲伤的事情,就跟班上决定各小组负责人员一样,是班上特有的规则,我只是恰好负担起这种工作。也就是说,我是一个平衡者。为了保持班级生态平衡而存在……像牺牲品一样的人。
我的地位比大家低,大家不跟我说话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对我发怒也是本来就该如此的。大家都有“有一个比自己更无可救药的差劲孩子存在”的意识,因此五年级教室才得以顺利运转,不会发生任何让人不满的事情。这种循环就是存在于这个教室当中世界法则,也是只存在于学校当中的秘密。羽田老师并没有将这件事写在“五年级生时报”上,甚至没让人嗅出任何奇怪的气氛。他只在报纸上写着最迎五年级中流行的游戏,还有终于为班上所饲养的金鱼取了名字之类的消息。
看着报纸的妈妈对我说:“好活泼的班级啊。应该不会发生欺凌之类的事情吧。”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然后骗妈妈说上数学课时,我因为解开了大家都解不开的问题而获得老师的赞赏。
其实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事情,只是希望妈妈听了能感到高兴,不要发现我在学校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而已。有时侯也会感到不安,万一在学校发生的事情被家人知道的话会怎么样?譬如朋友们把事情告诉他们的父母,这些话也许就会传进妈妈耳中。知道在学校的我其实是一个什么都做不好的笨小孩,她一定会很难过吧?我好害怕有这么一天。每次看到妈妈讲电话就一直担心,可能是有人把事情告诉妈妈。当我从妈妈的表情知道没事时才能够获得救赎。这样的担忧让我无法安安心心地过日子。
营养午餐之后的午休时间是最长的一段休息时间。这段时间我们班上的男孩子都会聚集在一起玩“足球棒球”。我虽然遵守着羽田老师创造出来的世界法则,却还是可以加入游戏的行列。我本来就没有很会玩,经常出错遭到大家的讪笑。
当我朝投手滚过来的足球用力踢时,不是踢空了,就是踢不远。队友跟担任守备的对方都看得清清楚楚,让我既害怕又难为情。每次被判出局就觉得好忧郁。
“有什么办法呢? 谁叫他是正雄呢。”遇到满叠有得分的机会时,见我被判出局,大家就会这样安慰激动彼此。
“对不起……”我率直地道歉,大家都会表现出慈悲的表情。没有人生我的气,获得原谅让心情从恐惧变成了安心。
“当我们红队守备时,我被分派去守右外野。不过在那边守备的不只我一个,我经常没办法挡住飞过来的球,所以同队的朋友会紧跟我身边。
“有什么办法呢? 正雄可别碍事哦。”朋友这样说着。我只要往后退,站在那边就可以了。即使有球飞过来他也会处理。虽然从害怕失败的不安中获得解脱,但是这种时侯让人觉得好孤独。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在玩“足球棒球”。我像个被丢弃的空罐子一样,孤伶伶地站在运动场上。在我眼前热烈展开的游戏,和呆立在场上的我之间被拉出了一条线,隔着一道像玻璃一样的透明障壁。
小绿从我眼前消失了。以前总是随时出现在视野当中让我感到不安,现在却不知不觉消失了。他本来就是我创造出来的幻觉,;总不可能搬家到其他地方吧? 可是却突然不见了,理由何在呢?
想起以前他频繁出现的时侯,总是用没有被强力胶固定的那只眼睛定定地看着我。为我感到悲哀的只有小绿一个人。当我感到受到屈辱时,明显地表现出近乎疯狂的愤怒不是教室里的朋友……而是他。小绿的消失是因为我内心的愤怒和悲哀感情日渐淡薄吗?或者是与融入老师创造出来的法则,变成一个没有感的零件有关系呢?我随时随地确认羽田老师的所在位置,然而有时候也会搜寻着小绿的身影。可是他已经消失无踪了,我始终都没有见到绿色的脸和穿着束缚衣的上半身。对我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好像心中某个重要的部分似乎遭到破坏了。不过,我心中祈祷着只要小绿的失踪,不是要发生恐怖事情的征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