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的窗外,浮现出一张白晰的脸庞。
是那名留着长发,身穿芥末色外衣的女孩。她正以专注认真的双眸望着我。
咦?
那张脸庞旋即消失无踪。
亚希子感到震惊,一脸茫然。
我对她的名字、长相,完全没有印象。可是……我认识那个女孩。很久很久以前,我曾在某个地方见过她。在那沉封于记忆深处的过去。
这下我知道自己睡不着的原因了。
亚希子冲好澡,换上睡衣,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执起酒杯,里头装的是温过的红酒。
我不能喝太多……
亚希子的酒量并不好,但由于连日失眠,使她最近不得不借酒来麻痹自己。刚开始喝时,很快便能入睡,但最近已发挥不了效用。她喝的量正逐渐增加。今天早上她发现这件事时,一时为之愕然。一早醒来,由于头脑昏昏沉沉,原本她还以为是感冒,但当她猛然发现摆放在厨房角落的空酒瓶时,登时为之目瞪口呆。不知不觉间,已堆满了一整排空瓶。光一晚就喝了将近一瓶。她在上班的路上,不自主地猛嗅自己的肩膀和手臂有没有酒味。她产生错觉,感觉从自己身上频频传来昨晚的酒味。
我会就这样成为一名酒鬼吗?一股令她全身寒毛倒竖的恐惧感袭来。她曾看过新闻报导,提到妇女和年轻女性酗酒的人口与日俱增的问题。原本还以为这绝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呢。冷水从细微的缝隙不断渗入。原本对自己以及自己的生活,是如此信赖不疑,但现在已开始慢慢崩毁。
她瞄向电话。这两个礼拜以来,他从未来过半通电话。这件事也从亚希子心底不断戕害她的身心。尽管在公司内见到彼此,仍佯装没看见。亚希子自己也刻意闪躲。
不管怎样,亚希子就是不想主动开口。当时他那怯懦的神情、令亚希子两颊发烫的屈辱,以及令她冷彻心扉的空虚感,一一苏醒。当我告诉他:「我父亲生病了」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难道以为我是在向他逼婚吗?以父亲的病作借口?我只是想向人吐露心事,但对方听到和自己交往多年的女人道出其父亲生病的事,竟然只是简短地说了一句:「是吗?真令人同情。」他察觉到我想说的话,所以故意不闻不问。之后还转到公司内的八卦,以转移话题,甚至还笑到微微发抖。平时摆出一副豪爽磊落的模样,总是对我说:「有事尽管找我帮忙。」一切全是假象。就在那一瞬间,一切情感皆已逝去。我立刻迎合他的话题,笑容可掬地陪他聊着公司的八卦,草草结束了这天的约会。我笑着向他挥手道别,转身离去。我在心里嘀咕着,别再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我不是任何人的真命天女。没人肯倾听我的心事。
一股苦闷的情绪从胃底翻涌而来。
短大时代的好友亮子远赴美国留学,公司内最好的同伴真弓与同事结婚后,因为先生调职而于今年春天迁往大阪。亚希子原本就不是个长袖善舞的人,她们两人的分离,就她而言是不小的打击。或许她们会说「我们也都一样很孤单」,但是对现在形单影只的亚希子而言,只会觉得全世界只有她孤零零一人。然而,她不认为结婚便能消除这份孤寂。那些结了婚的朋友们,只是移往另一个不同框架内,接受另一种全新的孤独折磨。一直期望能归属于某个男人的那些朋友们,为自己失去昔日所属的一切而大喊惋惜,亚希子见到她们这副模样,因而对结婚有些却步。
独自过自己的人生——最近这几个月,这句话一直朝亚希子近逼而来。过去她从未切身去思考这个问题。这是一句令人恐惧的话语。亚希子没有那样的自信。
一旦开始思索这个问题,夜晚便变得无比漫长,把自己逼入绝境之中而无法自拔。她心里明白,若不斩断此种恶性循环,自己便无法迎接明天的到来。她微微吁了口气,这才发现双肩紧绷,于是她伸手朝肩头揉了半晌。
坐在床上后,一股强烈的疲惫感朝她袭来。亚希子忐忑不安地望着枕头,抱着绝望的心情钻进被窝里。确实有许多令她难以成眠的不安感。但真正让她失眠的原因,现在才要开始。
怎么办,今晚应该又会做那个梦吧?
亚希子原本就浅眠,从以前便经常做某一种梦。一种奇怪的梦。这一个月来,每晚都做同样的梦。让人很不舒服的梦。
一个寒冷的夜,一处狂风不息的原野。
朔风不住地呼号。那是从陆地的尽头传来,令听者闻之胆寒的骇人风声。
亚希子在空中飞翔。在寒风凛凛的幽暗天际里,独自一人飞翔。
在杳无人踪、连绵不绝的原野上。
非得飞越那座山不可——
梦中的亚希子非常焦急。她亟欲飞越那座高山,去寻求援助。再不快点,众人都会丧命。
她越过好几座山头。疾风从脚底呼啸而过。
可以望见远处有一盏小小的灯火。
就是那个。我得快点赶到那里不可。亚希子心中益发焦急。
偏偏始终无法接近那盏灯火。风势强劲,宛如在阻止亚希子接近那盏灯火。
终于,那东西的身影愈来愈清晰。
当亚希子目睹那东西的全貌时,她的内心整个被恐惧盘据。
它看起来就像是一座监视火灾用的黑色了望台。一座用黑如木炭的木材搭建而成的高塔,独自矗立于原野中。
塔顶悬吊着一个像钟的物体。靠近一看才知道,它正熊熊燃烧。它不是钟,而是燃烧着烈焰的黑色球体。
不行。我不能靠近它。亚希子陷入恐慌,她想停止飞翔,往回折返。然而,现在吹的是顺风,亚希子的身体以飞快的速度飞去,只见她顺着这股劲道,不断向黑塔逼近。
快停下来!我会着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