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般俐落的身手,紧贴在壁板上。远处有某个东西正朝这里逼近,掺杂着风声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若说是野兽,未免过于庞大。众人皆敛声屏气,静止不动,竖起耳朵倾听。
很明显地,对方是人类。有人正窸窸窣窣地走在草丛中,步步朝小屋走近。
次郎老师从怀中取出小刀。他静静取下门栓,悄然无声地打开门,冲向外头无垠的黑暗中。孩子们紧搂着小町老师,鹤老师采高跪姿做好准备,以便随时展开行动。
才一眨眼的工夫,便听见一声「哇~~」的低沉叫声,众人尽皆为之一震。传来打斗的声音和感觉。成功了,鹤老师有这样的直觉。他明白次郎老师已压制住对手。他霍然起身,点亮灯火,打开窗户。
黑暗中出现在灯火照耀下的,是一名浑身是伤的年轻士兵,次郎老师从身后架住他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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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旭日的照耀下仔细一看,这名青年才二十岁左右,虽然双眸晦暗,却有一张气质出众、充满理性的脸庞。
鹤老师和次郎老师默默互望了一眼。这是一名逃兵。这下事情可棘手了。
孩子们和小町老师对此丝毫不以为意,很亲切地照顾着他。面对一名伤患,当然不可能将他赶离此处。只能先看情况,日后再请他悄悄离开。鹤老师和次郎老师相互点了点头。
虽然这名青年一样少言寡语、态度冷淡,但随着伤势逐渐痊愈,他也开始教孩子们念书。在数学和化学方面,他教得有模有样,非一般门外汉所能比拟。他始终未道出自己的姓名,孩子们称呼他为流浪老师。
和他走得最近的是信太郎。唯独信太郎叫他「大哥」。两人之间有些相似处,这名青年似乎也从信太郎身上看到部分的自己,两人一同在溪边垂钓的模样,宛如一对年纪相差多年的兄弟。
「信太郎,你头脑真好。如果再更用功一点,不管再好的学校也进得去。」
某天,青年深感佩服地如此说道,于是信太郎也鼓起勇气询问。
「大哥,你为什么会逃到我们这里?」
青年的脸色瞬间为之冻结。身旁的众人也随之紧张起来。信太郎静静地等待他的回答,不显任何怯缩之意。青年的表情扭曲。不久,他露出苦笑。
「我出生于青森和秋田县境的一座小村庄。那是个尽管终年皆匍匐于地上工作,仍有可能三餐不济的村落。后来因为传染病,村民相继丧命,我的家人和亲戚们也同样死于疾病,只剩我孤零零一人。我很不学好,从小便是个出了名的小流氓。不过,我父母在世时,我也曾是个聪慧的孩子,所以村长和村民们为了让我去上学,流血流汗地辛苦工作,为我存钱。某天,他们以可怕的表情来到我家,要我去上学。这辈子再也没有比当时更令我吃惊的事了。于是我拼了命地用功苦读。为了让村庄免于传染病的侵害,我进入一所日后能让我成为医生的学校就读。然而,我被指派进行军事研究,从事的工作别说是治病了,根本就……」
青年说到这里便不再言语,他的脸色逐渐转为铁青,全身战栗不止。他眼中满溢野兽般的凶狠神色。他粗暴地站起身,朝外头飞奔而去。
「大哥。」
信太郎随后追上去,鹤老师望着他的背影。他也曾有耳闻,有一支特殊部队召集了许多医生,进行杀人方法的研究。这名青年会待过那里是吗?鹤老师对此颇为挂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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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过来!我是个杀人凶手。而更不应该的是……我杀人只是为了研究……」
青年蹲在河边,当信太郎欲向他靠近时,青年发出厉声怒吼。
信太郎全身为之一震,但还是向他走近。
「大哥。」
「你别理我!」
青年双手抱头。
「大哥,我杀了自己的妈妈。」
信太郎以冰冷不带感情的声音说道。气氛登时陷入一阵沉默。青年不自主地抬起头,转身望向信太郎。
「我爸爸战死后,妈妈变得精神不太正常。某天,她突然目光炯炯地对我说『我们一起去找你爸爸吧。』接着,便使劲地勒住我的脖子。」
青年静静凝睇着信太郎的脸。信太郎面无表情。
「我烧死了自己的妈妈。正当我觉得很痛苦难受的时候,只见妈妈全身焦黑,倒卧在地上。屋内满是头发和皮肉烧焦的气味。是我杀了她。」
「信太郎。」
「她连眼珠都熔化了。」
「够了,别再说了。」
在黄昏下,两条人影紧紧倚偎在一起。
*
某日,有一名身材娇小、童山濯濯的男子,蓦然从后门走进屋内。他轻声唤道:「鹤老师。」
「哦,原来是『远耳』。怎么突然跑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事情严重了。最近大家通通都被带走了。」
「什么!」
「无一幸免。连同女人和小孩,整个家族在一夜之间凭空消失。春田老太太家,以及拜岛家的四个孩子,也都被带走。」
「竟然有这种事。连那种老太太都不放过?」
「完全掌握不到任何消息,就这样一去不回。众人担心可能是被带去实验。大家平时应该都有隐瞒自己是常野一族的事,但却仍旧难逃魔掌。」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