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信

为了向你报告,还是为了我自己。在深夜时分,像这样独自一人待在寺内的某个角落,就着微弱的灯光写信,感觉自己就是某出连续剧里的男主角一样,还真有点不好意思。有人说,夜里写的信,白天就连自己也不好意思看,想必我写的这封信,也会令我羞惭满面吧。

  也许你会觉得我怎么净是叨叨絮絮地写些莫名其妙的事,这是因为近来接连发现一些相互吻合的事情,让我感到有点陶醉。

  事情的发端,是一件非常不起眼的小事。有一名和我熟识的古川富农,我在他家仓库里翻阅他小学时使用的教科书和笔记本时,发现一张铅写涂鸦。这名屋主个性豪爽,心思细腻,不但有深厚的涵养,也很幽默,是名容易亲近的人。由于他学过绘画,所以假日偶尔会一手握着当地的清酒,一手握笔做画。这幅看起像来是他年幼时在课堂中偷画而成的老师肖像画,画得唯妙唯肖。一旁写着「鹤老师」三个字的这幅画,图中的人物身材娇小,长得仙风道骨。银丝白发缠绕耳畔,鼻梁上挂着一副圆框眼镜。带点外八的一双瘦腿,脚下穿着草鞋,膝盖处有点微弯。仿佛是为了保持平衡般,他的双手交握于背后。这幅画相当传神,虽未见过他本人,但也能从中想像他的模样,他的站姿确实和鹤非常神似。屋主笑吟吟地让我看这幅画,无限怀念地告诉我,这位是他小学时代的校长。当时我只当这是一件趣闻。

  然而,过了约两个星期左右,我到市立图书馆翻找乡土资料时,赫然在某位商人的回忆录中发现「鹤老师」三个字,当时我心中的骇异,想必你应该也能理解才是。他对那名校长的描述,记载着「圆框眼镜」、「膝盖微弯,犹如鹤脚」、「秃头外加脚上的草鞋」。这名个性温厚的老师,应该已年逾七七大寿。我得先声明一点,这是大战前的记录。当时已年过七旬的校长,怎么会在一名战后出生的少年所就读的小学里担任校长?这未免也太悬疑了吧?也许是因这位名叫「鹤老师」的男子有许多亲戚,他的孙子也都当老师,容貌和他非常相似。然而,看过这两名观察力过人的小孩对此人的清楚描述后,让我益发怀疑他们指的是同一个人。事实上,这件事并非到此为止。老实说,截至目前为止,我也认为这纯属偶然,只是有两个不相干的人恰巧长得一模一样罢了。

  地点跳到了青森县。我有一位大学时代的朋友,他的嗜好是采集植物,由于热衷此道,所以他定居于白神山附近。后来他终于建了一座可以居住的山庄,于是原本便不排斥登山的我,就这样拎着酒上山拜访。我这位朋友很能呼朋引伴,因此就连附近的耆老也来到他家中,解说白神山的历史。我听得津津有味,但有另外一件事更令我在意。听说在二次大战前,白神山上会有一座分校。主要是收容一些身子孱弱的孩童,过着几乎自给自足、怡然自得的生活。但是在那黑暗的时代,发生了一场神秘的爆炸事件,分校里的人全部丧命。似乎是一场相当严重的事故,山上整面地表被炸平;军方派人前来善后,民居被下令封口,那起事故就这样被埋藏在历史背后,不为人知。据说那所分校里有一位「鹤老师」。此人一样被称作「鹤老师」,而且是相同的模样。那名耆老以颤抖的手画出他的画像。这和我在古川的仓库里目睹的那名人物不谋而合:我并非感到兴奋,而是看得目瞪口呆。这名老师究竟以他那双草鞋走过日本的哪些地方、担任过校长呢?总之,我推算这名男子有将近四十年的时间,一直是以相同的模样担任校长。此人会是「常野」一族吗?

  一口气写到这里,猛然往外一看,东方已露出鱼肚白,拉门外头有一道银光正逐渐扩大。看着这道光芒,我感觉自己宛如活在一个巨大的梦里,身处别人的梦中,心情无比平静。说起来,人的一生还真是不可思议。就我而言,在接触「常野」之前和之后,如同是过着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似乎变得有些感伤。我决定就此封缄,不再重看。

  草草搁笔

  寺崎恭治郎

  补充

  安斋寄来了这张新闻报导。看来,我们所说的达磨山,果然不太寻常。它的正式名称好像叫做白川山。

  四名女学生下落不明

  十一日下午八点左右,位于宫城县柴田郡白川町白川山(高五九四公尺)山脚下的一家旅馆,向白川警察署报案提到「仙台市内有四名女学生攀登白川山,过了预定的时间仍未下山」。这四人是就读东北学园大学三年级的田代百合(二十一岁)、城美由纪(二十岁)、真中香织(二十一岁)、海老泽嘉寿子(二十二岁)。四人从十一号下午上山,到了晚上仍未下山,也没和人连络。十一日当天,天气晴朗,天候一直很稳定,遇难的可能性并不高,但预测可能是遭遇某种事故。宫城县县警在十二日清晨开始展开搜寻。

  下落不明的女学生们依旧没有任何线索

  四名女学生于十一日在宫城县柴田郡白川町白川山失踪,警方于十二日凌晨展开搜寻,然而,五十名搜查队员终日搜寻,直到太阳下山,却仍未发现四人的踪迹。根据白川警察署的说法,白川山地势不高,视野辽阔,而且山路平缓,只要往低处走,必能走到国道。警方打算先暂停搜寻,等十三日再扩大范围,从白川山到地势险峻的熊野岳一带展开搜索。

  *

  前略

  我逐一翻找一些老旧的小学老师名簿,发现一件奇妙的事。我们这位「鹤老师」待过的地方,似乎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老师的名册和照片总是在时机巧妙的情况下消失无踪。相对地,这反而意外暴露出他是「常野」一族的事实。就连「鹤老师」的本名是什么也不知道。

  草草搁笔

  寺崎恭治郎

  补充

  关于在达磨山上失踪的女学生一事,历经两星期的搜索仍一无所获,最后搜索行动就此结束。听说当地又开始谣言四起,说这起失踪事件是神明作祟所造成。待这起风波稍微平息后,我也打算上山一探究竟。

  *

  前略

  感到有些疲惫。没想到完全没留下任何纪录。我像马一样四处奔波,到最后也面临即将放弃的窘境。这几个月来恍如置身梦中。猛然觉醒,发现两个已老大不小的男人不断地书信往返,谈得净是这种虚无飘渺的故事,说起来真是匪夷所思。

  老实说,我们虽曾经同班,但我和你并无深交,像你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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