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的时子独自一人带着惊愕的神情返家。
——咦,你爸爸呢?去买东西吗?
我在厨房烤起司蛋糕,轻松地哼着歌。
——不,不是。
时子将一块起司蛋糕塞进嘴里,摇了摇头。
——来了一位不认识的老太太,带着爸爸离开,留下我一个人。
——什么?
起初我并不相信。我先生在容纳五百人的大教室里,面对一大群学生,一眼便能将混在其中的「那东西」翻面,这世上谁有这个能耐将他翻面?会不会是时子在作梦,其实他是在某处遭遇了交通意外呢?会不会待会儿他就会突然回家了呢?
羁子最后终究还是没拨那通电话。她知道只要打这通电话,便可得到各种援助。然而,要羁子承认失去了他、承认他被翻面,她宁可不要任何援助。
转眼间,六年的时光过去。
如今冰箱上还贴着这支电话号码。
——我要是三天没回来,你先打电话到这里。
虽然时子露出不知所措的不安神情,但她并不知道真相。当时,羁子非常地焦躁不安;丈夫在被翻面之前,是否也曾像时子这样望着我呢,羁子顿感后悔不已。女儿至今仍未见过「那东西」。尽管她似乎经常有感应,但还从未翻面。可以的话,我并不想让她亲眼目睹,最好一辈子都没机会见识,但若是完全隐瞒她,哪天她突然遭到翻面,所有苦心都将付诸流水。
——「那东西」有意识吗?为什么会攻击我们?
羁子曾不经意地询问丈夫此事。他只是微微偏着头。
——我们的祖先好像原本是以解读他人的心思,或是进行远距离预言来谋生。古时候这种能力并不稀罕,但自从周遭的人们日渐丧失这种能力后,我们反而被视为异类。就像有异物进入血液中时,白血球会一涌而上加以吞噬般。这并非是白血球拥有自己的意识,它只是察觉到异物的存在,而向它靠拢罢了。「那东西」应该就像这样吧。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是「异物」?
——这问题得留待后人来评断了。看我们是会被论定为「异物」,或是成为主流,还是和世人一起共存,成为另一个「物种」。
「我回来了。」
听见充满活力的开门声,羁子登时回过神来。那是开朗、充满情感的声音。若光是以眼下这个场面来看,确实是个随处可见的平凡家庭。
「你回来啦。好玩吗?」
「大家都玩得很疯呢。我吃太多了。」
时子换上全套的棉质运动服,很开心地走了进来。
她那开心的笑靥与丈夫如出一辙,令羁子为之一怔。同一时间,她也对自己是否已忘了丈夫的长相而感到惊讶。
「妈,你怎么了?」
时子望着餐桌上那只空酒瓶,脸上浮现惊惧的神色。
「最近因为比较忙,所以觉得有点累。」
羁子浅笑以对,但她自己也明白,现在她脸上必定满是疲态。
时子向她跑来,伸手环在她肩上。传来一阵清香。
「你不可以太勉强自己哦。你今年都没有放假呢。」
时子那专注的眼神是如此熟悉,一时令羁子情不自禁,泫然欲泣。他明明交待我要照顾时子,但我却可能会比这孩子先走,而无法保护她。
「你放心吧。我是在积假,为了暑假时和你一起去英国玩。」
「那就好。」
时子用额头轻轻碰羁子一下。她坚硬的额骨、毛发的触感、环绕羁子肩膀的纤细手臂,现在所拥有的感觉,也许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思绪至此,令羁子兴起一股冲动,迫不及待地想将时子紧搂怀中,永不放手。
然而,羁子却轻柔地将女儿移开,作势伸了个懒腰。
「我要睡觉了。不好意思,可以麻烦你帮我洗碗吗?」
「没问题。」
时子向她眨了一眼,打开电视,接着便站在流理台前,开始俐落地洗起了碗筷。
羁子悄悄望了女儿的背影一眼,便回到了寝室。她躺下休息,为了迎接崭新的明天、全新的挑战。
翌日是个晴空万里的好日子。如此晴空,仿佛将昨天的忧愁和疲惫全吹到了九霄云外。
羁子一如平时,抽烟、动手做便当和早餐、轻碰一下冰箱门上的那张纸、坐在公车最后一排的座位上看书、最后一个下车、抵达公司。
然而,从她一脚踏进办公室的那一刻起,便是一连串的纷乱。客户的抱怨、社员所捅的漏子,接二连三(诚所谓的祸不单行)地涌向她面前,在忙着派社员处理、四处打电话时,还错过了午餐时间,转眼时钟已过了下午三点。
好不容易挂上最后一通电话,这时羁子已是精疲力尽。
「拜岛小姐,你不是还没吃午餐吗?要不要休息一下?你会到隔壁那栋大楼的咖啡厅去对吧?如果有事的话,我会去那里叫你的。」
一位最资深的女社员看了觉得不忍心,而向羁子如此说道。
「谢谢你。那我就顺着你这番好意,去那里喘口气吧。有事再请你打电话到这里给我。」
她给了对方那家咖啡厅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