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头。
「而且,委托人虽然是死者的太太,不过听说亲戚里头有人对卖书可是持反对意见的。」
「为何?」
「当中就有人主张应该捐给地方上的图书馆,说是保存性较完整,而且这么做对死者也比较好。」
真志喜笑了笑。
「这情形倒是很少见。通常不都先是配偶不愿意卖,最后在亲戚的劝说下,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请旧书店来估价的吗?」
「唉,到底是卖比较好,还是捐出去比较好,这事是没个准的。」
「当然是应该卖掉。」
真志喜说的斩钉截铁。「一旦进到图书馆,这本书就死了。唯有透过流通的方式,去到想要的人手中,这种书才叫做有生命的书。」
濑名垣被后方的大卡车给逼到上坡车道。
「无论如何,我都希望能开出一个让对方满意的价钱,完成交易,不过,按照目前这个速度,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的了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车子一换到濑名垣手上,跑起来就格外畅快。起初,真志喜并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不过,最近,他倒是不再那么介意了,反而享受起随车摆动的惬意。为什么不管是电车,还是一般车辆,那种一再重复的固定频率,总会引人入眠呢?真志喜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也进入了梦乡。
一边作梦,却又清楚地知道那只是个梦境。捕蝉的小学生濑名垣,对着与他同高的真志喜,露出得意的笑容。
「你看,真志喜。这只蝉拿来做标本,大小刚刚好呢!」
「嗯!」
蝉在网子里,发出类似关掉日光灯后所发出的声音。真志喜战战兢兢地往网内一看,才发现原来那是翅膀震动的声音。书房里那套制作标本的工具,顿时浮现在脑海。原来,针筒填装好药品后,就是被注射进这个硬梆梆、一节一节的躯壳里。在止不住的好奇心和更甚于此的罪恶感当中犹疑不决的真志喜,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不过,濑名垣却没看出真志喜的犹豫,早已先一步往玄关走去。如此一来,真志喜也只好连忙跟着追上去了。在铺满石头的宽敞玄关脱了鞋后,然后就通过长长的走廊进到了书房。
店铺里传来了交谈声,好像是真志喜的父亲从邻居那儿买书回来了。真志喜的祖父和濑名垣的父亲,正针对这些书不知在讨论着些什么。真志喜和濑名垣压根不在意外头所发生的事,心思全放在手中的蝉上。
「我们偷偷在这背上打针吧。」
被注射了药品的蝉,虽然短暂挣扎了一下,发出唧唧的声音,不过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濑名垣怱地将蝉拨到地上,真志喜胆战心惊地试着戳了两下,蝉已经一点反应也没了。
「死了吗?」
「应该吧。」
二人沉默了一阵子,终于,真志喜轻轻将蝉放到了掌心。
「感觉好像变轻了耶。」
「一定是心理作用吧。」
「太一,我看还是别做成标本吧,再想想能做什么好了。」
濑名垣气呼呼地看着真志喜,但真志喜却不知道,视线仍然停留在蝉的身上。濑名垣整个人倚靠在书房的墙壁上,显得无可奈何。
「随便你。可是你那项自由研究作业怎么办?暑假已经快结束了喔。」
「是喔。」
「你这个人好像永远都不懂得紧张耶。」
濑名垣动动手脚,伸展一番,突然,从身旁的书山中,抽出一本脏脏的小册子。「这是……」
「怎么了吗?」
真志喜挪到濑名垣身边,手里依然小心翼翼地捧着蝉。「那里的书,都是爸爸要丢掉的,他说那些都坏得太厉害,没办法拿出去卖了。」
濑名垣大致翻了一下内容,声音颤抖地喃喃说着:「怎么会……」
「到底怎么回事啊?太一。」
「真志喜,这很可能是本不得了的宝物啊。」
濑名垣雀跃的声音、在店里头忙进忙出的父亲、手中死去的蝉……
不行,真志喜心想,不能让父亲看见,一定要趁他还没发现时,原封不动地放回那堆准备丢掉的书山里。然而,濑名垣已经拉着真志喜的手,从柜枱后头跑到店里去了。
「伯伯,这本书,可以给我们吗?」
糟糕,完了!原本一动也不动的蝉,居然恐怖地在掌心里蠕动了两下。
「……」
扯着喉咙大声尖叫,却怎么也叫不出口,真志喜惊恐地逃离了梦境。小货车还在高速公路上行驶着。每碰到路上用来防止驾驶打瞌睡的突出物,车子总要晃动一下。看着濑名垣那张在橘色灯光下的侧脸,真志喜才安心地吐了口气。
「你没事吧?」
本以为一直都只注视着前方的濑名垣,此时虽然依然还是正视着前方,但却伸出了他的左手。干干的手掌轻轻放在真志喜的额头上,为他拭去湿漉漉的汗水。
「要不要我开到附近的休息区?」
真志喜委婉地拨开了濑名垣的手。
「我没事。一定是昨天编写目录累坏了,才会那么困。」
「你做恶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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