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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比光强吧。”
我不知道成吾喜欢听什么样的歌。最后一次交谈是什么时候来着?
真不敢相信到成吾竟然会向欺负过的人道歉,真不敢相信他居然主动搭话救助了半路遇见的少女,真不敢相信他竟会孤身一人面对手持利刃的杀人犯。
“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我用只有成吾听得见的细小声音喃喃地道,用手掌将覆盖在弟弟身上的泥土按压紧实。
晓人说他要远走中国,他依靠在监狱里认识的熟人,参与了乘船偷渡的计划。出发日期是一月五日,晓人决定把七菜子也一起带上。
他也邀请了我们,但我谢绝了。我有其他想去的地方,所以不能前往中国。七菜子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试图挽留我。
“为什么?春小姐,我们也从日本逃走吧,你会死的。”
“我就只想要一架望远镜。”
上初一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去熊本的天文台旅行,我没有买到小望远镜。母亲以“占地方”为理由阻止我,父亲则嚷嚷着“你又当不了天文学家”。直到现在,我都很想要那台望远镜,于是便来到了太宰府的驾校。
“我忘不了我在七菜子这么大的时候见到的望远镜。”
“那个就非得要现在要吗?”
“嗯,马上就要全没了。”
五十川教练也拒绝了晓人他们的邀请,说“我会跟着小春的”。
我又没求她跟着我,真是个自说自话的人。
一月五日,我们平分了食物,把晓人和七菜子送到港口,然后立即动身寻找内田瞳。找她足足花了一个星期。一月十二日,我们终于找到了躺在西区的路上哭泣的她。我们把她送到了福冈留守村。
又过了几天,我们也出发去了目的地。我们决定轮流开车,一边在九州纵贯公路上兜风,一边和教练聊了各式各样的话题。
“五十川教练,我一直想学习观星。”
“哦,小春喜欢这个啊。”
我一直很喜欢观星。喜欢每天晚上眺望并不算漂亮的福冈夜空。孩提时代的我并不知道天文学家是做什么的,就说自己想成为天文学家。
然而,当我升入高中的同时,这个梦想就破灭了。
父亲对我说,女生都是学文科的料,上了高中后数学肯定就不行了。正如他说的那样,一进高中,我最擅长的数学和自然科学就不行了,于是我便放弃了天文学。这原本就是个模糊不清的梦,应该没什么好悲伤的吧。
“我一直在缩小自己的可能性。”
“啥?突然间怎么了?”
当我如此自白的时候,五十川教练似乎对突然切换的话题感到惊讶,嗤笑着问了一句。
“我总是逃跑,这次也一样吗?要是跟晓人和七菜子一起渡海的话,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天。”
“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去小春最想去的地方。”
“真的好吗?”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毕竟是最后了。”
我的驾驶技术依旧很糟,也依旧不擅长一边开车一边和教练聊天。从太宰府汽车学校借来了二十八号教练车,由于四处碰撞,已经几近报废了。
“教练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我问了个一直以来都很在意的问题。五十川教练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逃避似的眺望起窗外的风景。
“因为小春一个人开车太危险了,实在看不过去。”
二〇二三年一月三十一日,我们抵达了熊本县阿苏郡南阿苏村,这里出乎意料地生活着很多人,既有原本就住在熊本的人,也有像我们这样特地从县外迁徙过来的人。
二〇二三年三月七日,凌晨一时十五分多,我坐在教练开的教练车的副驾上,在南阿苏村附近兜风,时不时停下车,用偷来的望远镜眺望星星。
正如预想的那样,从这里望见的小行星泰勒斯格外绚丽。
五十川教练拉起了手刹,直视着我露出了笑容。
“人生的最后一句话该说什么呢?”
我烦恼了良久,最后还是说了句潦草的话。
“容我再想想。”
距离地球终焉还有三个多小时,现在结束和五十川教练的对话还早了点吧。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