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球灭亡前去熊本,本想开车去,但光靠父母的车,汽油可能不够用,所以就来这里偷油了。本以为应该没人吧,结果教练也在,我情急之下撒谎说‘我来驾校学车’。当时是骗你的,对不起。”
“怎么了,突然说这个?”
“总觉得现在是必须吐露秘密的气氛。”
“真傻,闭嘴不就没人知道了。”
教练苦笑着又说了遍“好傻”。
“话说小春也挺有两下子的嘛,我还以为你只是个乖孩子呢。”
“我只是装出一副好人的模样,想让别人也觉得我是个好人而已。”
“是么。”
“只要一遇到与人为善的机会,就会拼命地想‘啊,这是个展示好人的良机’。真是个讨嫌的家伙。”
“大家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地方,不是吗?”
教练挠着脸颊哼哼地笑了。若是现在,趁着这一夜的气氛的话,感觉可以问一直没能说出口的问题。
“教练为什么留在这里呢?”
“这个嘛。”教练摆出一副思考的样子,“总觉得跟一大堆人一起逃出日本会很累,互相依偎着避难,又是绝望又是嚎叫,光是想象一下就受够了。我只是觉得这样还不如一个人死呢。”
“教练也不擅长集体行动吗?”
“可能吧。就算竭尽所能,自己的想法也没法完全传达给别人,麻烦死了。”
“那你为什么要带我一起搜查呢?自己一个人随心所欲不是更轻松吗?”
“不知道。你就是这样的想法吧?”
冬天的夜空美不胜收。昴宿的星团用肉眼就能清楚地分辨出七八个,所以今夜是一个相当澄澈晴朗的夜晚。特别显眼的红色星星是金牛座的一等星毕宿五,在往东是等距排列的三颗星星——被称为猎户座的参宿三星。猎户座的脚下可以隐隐看到蹦跳逃窜的兔子,天兔座是有三等星和四等星组成的稍显昏暗的星座,但今夜连竖起的两只长耳的尖端都清晰可辨。这么说来,今年是卯年吧。
干扰观测星空的夜晚灯光被称为光污染,自从不幸的星期三以后,街上的人消失不见,电也停了,夜空这才完全拜托了光污染。这是自家族旅行是在熊本天文台看到星空以来的第一次吧,简直就像天穹上洒满了银色的首饰。
话语不由自主地从嘴里流露出来——
“弟弟跟我很像,生性迟钝,怕生,不擅长说话,也很难适应集体。”
想必弟弟也跟我一样,期待有什么东西能将自己黯淡的未来统统撞飞吧。
“对不起,我不该那样闯进房间。”
“我也做了傻事,伤害了教练,对不起。”
“嗯,伤得不轻哦。”
五十川教练翩翩起舞地挥舞着缠着手帕的右手,哈哈大笑着。不是扬起半边脸颊的讥讽式笑法,而是脸皱成一团的笑。
“我想把弟弟捉拿归案,你能帮我吗?”
教练不置可否,而是从副驾上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头,我本想轻轻把那只手拂开,却被教练提醒说“你这样是单手握方向盘哦”,令我有点恼火。
“换个话题吧。小春开车是想去哪?刚才说是想去熊本,熊本可是最危险的地方啊。”
“还不能说哦。”
“怎么了?不是吐露秘密的气氛吗?”
“那是刚才的事。”
结束了夜晚的兜风,我们返回了驾校。
回到驾校教室的我在确认五十川教练入睡后,便联系了市村。
这是我头一次使用卫星电话,从按下电源开始就有些惴惴不安。
在独特的拨号音之后就只听到了水波般的杂音,起初我并不知道有没有接通,但当问出“能听见吗”的时候,马上就有了回应。虽说时值深夜,市村好像还没睡觉。
“晚上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还是有点说不出口。”
我鼓足了勇气继续说道:
“因为五十川教练好像很讨厌你,所以我不敢偷偷联系。对不起,卫星电话还是还你吧。”
难得的好意却被辜负,市村一定很不快活吧。我已经做好了被讥嘲几句的觉悟,然而,通过铱星电话传回来的确实若无其事的清爽声音。
“既然小姑娘这么说,那也没办法了。”
“真,真的可以吗?”
“完全不要紧。”市村干脆地说道,“但一定会有用得上的时候,还是先留在小姑娘手上吧。我想帮助前辈,这点和你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