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没什么好道歉的。”
“不是,那个……”
五十川教练沉默了片刻,随即以平稳的语气说:
“小春啊,你就一直这样下去好吗?”
这样具体是指哪样? 我装出一副没有领会了样子“诶”了一声。
“所以说,小春拿了驾照是想去别的地方,是吧?虽然开车技术还是不行,但只要会发动和倒车就差不多了。差不多该出发去目的地了吧?”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因为小春不擅长应付我这种人吧?”
我一时语塞。
“你弟弟不是一直躲在房间里吗?还有其他重要的人吧?朋友啊,恋人啊什么的。”
她实在是太过麻木不仁,直率过头了,真让人火大。为什么教练会说出这种话,甚至触及我不愿触及的部分呢?
如果除了弟弟之外还有其他重要的人的话,是不可能在这种时候上驾校的,更不可能跟着去调查一桩危险的谋杀案。教练明明知道这点才带我出去的。
“我没有恋人,朋友们全都死了。”
我拼命忍住泪水,重新握紧方向盘。
“我只有三个朋友,她们全都死了。”
我这是在说什么呢?是想求安慰,求可怜吗?虽说有一半自虐的意味,可教练却笑道“有三个不就够了吗”。
正如教练所说,有三个人就够了。对我而言就是十足的好友了。瑞希,亚弥,七菜子。炙热的液体从眼角溢了出来,脸颊被濡湿了。
“对不起。”
心情稍微平复下来之后,啜吸鼻涕的声音让我感到莫名的惭愧。
“教练,你肚子饿吗?”
我一面透过后视镜确认了放在后座上的背包,原本是为了转移话题才说了这样的话,教练却毫不隐晦地两眼放光。
“能给我点啥?”
“外边的袋子里有干面包,要是不嫌弃的话——”
话音未落,五十川教练就抓起了背包嚷着“要吃要吃”。一问才知道她手上并没有多少食物。
“本来还算乐观,没想到存粮已经告急了。真是太谢谢了,没想到粮食短缺会持续这么久。”
我并不知道,应该早点告诉的。不对,正是因为我没问,教练才没告诉我。
“下次请告诉我。我还剩一些吃的。”
“哎呀,真是得救了,小春真温柔呀。”
教练有时候会评价我“很温柔”,但每次听到这种说法,就会涌起莫名 的不快。一定是负罪感吧。我只想装个好人而已,想成为好孩子,好学生,好朋友,好同事,想做一个好人,想被人当做好人,可大抵都不太顺利。而在世界末日将近的现今,连这张画皮都快要剥落了。
教练车从月隈JCT下了高速,终于抵达了博多。
*
过了东光桥马上就看到了JR博多站的筑紫口,而目标博多北署就在车站对面。在教练的指引下, 我绕着博多站从筑紫口驶往博多口。数月之前,每天通勤都都要进出的福冈最大的车站,已然化作了无人值守的废站了。
今年四月,我以应届毕业生的身份进入了本地的一家印刷公司工作,直到不幸的星期三为止不到半年的时光,我每天早上都要换乘电车去博多站通勤。九月八日——也就是不幸的星期三的翌日,上司给我发来了一封只写着“今后暂停营业”的邮件,和公司的缘分就这样断绝了。虽说一周的工资打了水漂,但现在看来,能够通知一下已经算不错了吧。
不知为何,我头脑发热担任了销售的岗位。在公司就职时期一直惨淡度日,无论过了多久都做不好工作,和同期的同事也混不熟。连前辈们都对我的不中用感到吃惊。我没有一天不动辞职的念头。
“小春,怎么发起呆了?”
“没,没事。”
和太宰府署一样,博多北署也没多少生气。外墙上胡乱写着“赶紧送吃的来,税金小偷”,可能是破罐破摔的居民干的吧。自动门打开,玄关处吹着冷风,不过的确要比太宰府要好一些。博多北署的综合咨询处并没有设置台铃,取而代之的是人。
是一个眼神凶厉,胡子拉碴的大叔。年纪约摸三十五岁,看起来跟五十川教练同龄。虽然穿了一件起球的运动衫,外面只套了一件外套,显得不修边幅,但从远处就能清楚地分辨出他久经锻炼的身体,俨然是一位铁面刑警的样子。
我最害怕这种有威圧感的男人,只得紧紧贴在教练身后,边走边悄悄观察情况。没想到首先打招呼的是大块头这边。
“市村统合协调官今早通过无线电来了联络,是五十川教练吧。”
教练点点头后,男子略一低头,点头致意。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警察证向我们展示。
“我是少年科少年案件调查组的银岛。”
这是我头一次看到警察手册。银岛荣二,头衔是巡佐,五十川教练抬起一边的脸颊笑道:
“银岛先生,请多关照。给您添麻烦了,真不好意思。”
“哦,没事。”
银岛生硬地点了点头,他似乎不爱讲话。打过招呼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