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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信太郎来说,恒子是他自我的一部分,也是他的超我。然而现在,恒子死了。
(妈咪……)(你是坏妈妈。)(为什么死了?)(为了让我受苦而死的啊!)(因为你很清楚,妈咪不在了,我有多难过。)(你是故意为难我啊!)(太坏了……)
对于信太郎来说,恒子的死是对他的背叛,而且没有一个人来安慰他说“不是那样的”,所以他现在变得这么歇斯底里。
僧侣念完经,信太郎的呜咽又变响了一点,回荡在送葬者们的耳边。那哭泣声大得仿佛能盖过其他声音,周围人的抽泣声都似乎听不到了。
七濑用读心术逐一观察,实际上,在送葬者的心中找不到任何悲伤沉痛的情绪,大多都在嘲笑信太郎的丑态。
葬仪公司的员工都快要笑出来了。(不是母子乱伦了吧?)(哭成这样,肯定不简单。)
他回想着朋友们之间常说的黑色笑话,表面上依旧保持着沉痛的神色,站起身来说:“请清水信太郎先生上香。”
信太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颤抖着身子蹭到牌位前。他那副狼狈样,更让送葬者们在意识中哄然大笑,只有幸江一个人羞臊得满脸通红。
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的信太郎一边上香,一边还在心中继续毫无逻辑地嘟囔自己的怨恨。
(丢下我一个人呢。)(丢给讨厌的家伙们。)(让我孤苦伶仃。)(自己逃跑了。)(已经变不成你想要的孩子了。)(因为,妈咪,是你不好。)(我啊……)(要变成坏孩子了。)(要变成坏孩子了……)
“不要和坏孩子来往,”信太郎小时候,恒子总是这么对他说,“就算坏孩子说要和你一起玩,你也不能去。你装作没听见。如果他们缠着你,妈咪会帮你把他们赶走的。”
(世界上全都是坏人。)(妈咪不是告诉我不要和他们来往吗?)(所以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说话啊!)(你再也不会帮我把他们赶走了。)
两个男性亲属从两边抱住在牌位前哭得几近崩溃的信太郎,把他拖回座位。
(我周围全是坏人。)(我该怎么办?)(大家都欺负我。)(大家都笑我。)(妈咪,赶走他们呀!)(我不知道怎么赶走他们……)
幸江慢慢地上了三炷香。照片上的恒子戴着无框眼镜,显得很年轻。她用严厉的表情俯视着幸江。幸江抬头看那照片,心中充满了对恒子的怨恨。(母亲,被你骗了呀!)
当年恒子来到在市中心经营着一家大型男装店的幸江父母面前,对他们说:“请务必将令爱嫁给我家信太郎。”
信太郎来买东西,刚好幸江在店里帮忙,信太郎对她一见钟情,回家后对恒子哭闹说:“我要那个女生。”
在相亲之前,他跟幸江一次话都没说过。如果和幸江说话,并且幸江表现出讨厌他的样子,那么极端膨胀的信太郎的自我肯定立刻就会收到严重创伤。信太郎对此也很清楚,所以他很害怕。他就像是平时想要某样东西的时候一样,跑去向母亲“讨要”幸江。
“我会让信太郎独立成家的。”
“新婚之家,我这个老太婆太碍事了。”
“我身体还行,一个人生活也没问题。”
恒子娓娓道来,幸江和父母对她的印象都很好。幸江的父母强烈渴望追求一切摩登的东西,他们被恒子的热情和坦率打动。幸江也觉得恒子是进步的母亲,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不因循守旧的新鲜感。
(那个时候……)(到结婚为止……)(简直就像是观音菩萨一样。)(真是非常温柔和蔼的母亲。)(给我买了许多东西。)(结婚戒指也非常漂亮。)
“像是体贴的母亲。”
“女校毕业的知识分子。”
“还很富有。”
“过世的父亲是贸易协会的会长。”
“儿子也是人才。”
“很老实。”
“在一流大学成绩名列前茅。”
“在公司也是精英分子。”
“既然是独生子,财产当然全都是他的。”
“单单那么大的宅基地也是了不得的财产。”
“土地多值钱。”
这样的对话在一家人中发生过许多次。半年后,幸江嫁到了清水家。
但是,恒子没有遵守让信太郎另建家庭的承诺。
“妈妈身体不好。”“必须一起住。”“住一起也没关系,因为房子很大。”一开始,信太郎便带着几分内疚的样子这样对幸江说。
(就算住到新家去,婆婆死了以后也要回到这里。)幸江也有这样的想法,就忍了。当然,她知道如果把那样的话说出来,信太郎会大为光火。“你盼着妈咪死掉吗?”“你想让她早死吗?”因此,她自然不能说出口。
事实上,是信太郎自己离不开母亲。
另一方面,随着幸江来到清水家,恒子的态度陡然逆转,开始表现出对她的憎恶。(新房子根本没必要。)(为了这样的女人,根本不值得。)(结了婚就得听我们的。)
“你和我,怎么能分开过?!”恒子有时也对信太郎这样说。
(那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声音很大。)(就是为了让我听到。)(为了让我难受。)上完香之后,幸江又瞪了恒子的照片半晌。(对于这个家来说,我到底算什么?)(碍事的人?)(憎恨的对象?)(被无视的东西?)(或者是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