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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三郎老爹正在清一哥家的庭院里说话。中午一过,就已传来了庙会的音乐声,我们却还在为摆摊做准备,把庭院内的桌子当成作业台。
「呜噜噜噜!」
戴着棉纱手套的与喜从盆子里抓起滑溜溜的鳗鱼。鳗鱼活力十足,逃离了与喜的手,在庭院的石子上扭来扭去。阿锯兴奋地扑向鳗鱼,我负责看好阿锯。
与喜总算抓起了鳗鱼,直接放在桌上。照理说,应该用砧板,但他们毫不在意。
「看招!」
清一哥立刻举起一个大号的锥子准备钉住鳗鱼。虽然他很有气势地喊着:「看招!」,但锥子根本没碰到鳗鱼,就钉在桌子上了。
杀鳗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是谁分配这样分工的?」在一旁等得不耐烦的三郎老爹终于按捺不住,丢下了手上的铁签。「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哪,去把阿岩叫来。」
岩叔已经提早去了神社搭摊位。
「已经没问题了,我掌握了诀窍。」
清一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山太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摸了摸被钉在桌上后,仍然想要逃离的鳗鱼。山太,你的心情我最懂,我们曾经疼爱它们,喂它们吃饲料,它们就像是我们的宠物。
佑子姐和美树姐站在远处笑着看着我们苦战。庙会的日子,女人不能下厨房,也不能做家事。不要问我为什么,好像是村里自古以来留下来的习俗。
啊——啊,好想赶快去神社。庙会已经开始了,照这样下去,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直纪。我在已经沦为鳗鱼杀戮战场的庭院内叹着气。
话说回来,我也不该叹气的,因为那位拿起鳗鱼直接剁下鱼头之后,被与喜大骂:「猪头!才不是这样!算了,你负责看管阿锯就好!」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在下我啦。
天黑之前,鳗鱼就已经卖光光了。
蒲烧鳗鱼一片两百圆,小碗鳗鱼饭(用的是神去产越光米)才三百圆,当然一下子就卖光了。岩叔搭建的中村林业摊位周围挤满了被酱汁香味吸引而来的客人。
三郎老爹不停地用铁签串起鳗鱼,与喜和岩叔一手拿着扇子,一手忙着烤鳗鱼。我时而用刷子刷时酱汁,时而把烤好的鳗鱼按客人点菜的要求,放在纸盘或是纸碗上,忙得不亦乐乎。有时候差点把用来装饭的饭勺拿去刷烤网上的鳗鱼。
清一哥负责收钱。只有他一个人笑呵呵地为客人点餐,把收的钱放进糖果空罐里,可凉快的呢!
「太不公平了。」我用浴衣的袖子擦了擦从下巴滴下来的汗,「我的右手手腕都开始痛了。」
「啊?」与喜看了看眯着眼睛的我,我眯眼睛并不是在微笑,也不是在耍狠,而是烟和热气熏得我张不开眼睛。
「既然这样,你就直接去跟他说,要跟他交换呢哪。」
「我不敢,你去说。」
「不行,不行。」与喜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如果让清一哥来烤,鳗鱼都会烤成黑炭。」
虽然与喜嘴上这么说,但其实他也不敢对清一哥有什么意见。在山上工作时,组内成员都畅所欲言,发表各自的意见,有时候还会激烈争辩,简直就像在吵架。但他们再怎么激烈,毕竟说的是神去话,所以听起来轻腔软调的。
不过,和林务无关的事,都是清一哥说了算。我能理解大家的心情,不光是因为清一哥是东家,而是他身上散发出一种说一不二的气势。清一哥并不强势,也绝对不会大声说话,他应该算是温和冷静派。但是,当清一哥用平静的语气说:「就这么办」时,大家都会情不自禁地点头说「好」。
这时,清一哥也充分发挥了他的神奇说服力,面带生意人的亲切笑容,做着最轻松的工作。我们的浴衣襟都被汗水染成了深色,清一哥实在太奸诈了。
对了,我们这组的每个人都穿着相同款式的新浴衣来参加夏日庙会。繁奶奶为我们缝制了藏青色条纹浴衣,很雅致,很帅气,但我繋的腰带却是向与喜借的水蓝色兵儿腰带,繋上这种儿童用的软绸腰带,新浴衣的雅致被破坏得荡然无存。
「这根本是小孩子用的腰带。」
我表示抗议。
「没这回事呢哪,西乡隆盛也是繋这种腰带。」
说得好像他亲眼看到的一样。
最后,我只能繋这种好像金鱼尾巴一样松垮的腰带。与喜繋了一条好像演歌歌手般的金色腰带,他去哪里买的?
话说回来,与喜也不是一无是处,听到我说「我从来没吃过野生的鳗鱼」时,他把最后一块鳗鱼递给我。
三郎老爹和岩叔正在收拾摊位,清一哥正在数糖果罐里的钞票,我站着享用盘子里的鳗鱼。与喜双手叉腰,一脸得意地看着我的表情。
「怎么样?」
「好师(好吃)。」
岩叔特制的酱汁下,可以品尝到热腾腾的鳗鱼肉淡淡的甘甜。在岩叔的指示下,最后两天把鳗鱼养在装了井水的盆子里,完全不喂食。不知道是否这一招奏了效,鳗鱼完全没有土味,好像是神去村清澈的水把鳗鱼的身体内部也洗涤干净一番,咬在嘴里的口感很像是清新、浓郁的山上空气。微焦鱼皮就像是带着清香的树皮般香气扑鼻。
我之前以为鳗鱼是体力衰弱的老人偶尔用来滋补的,没想到这么好吃,每咬一口,油脂就软软地在嘴里扩散,和洒在鳗鱼上的山椒粉完美融合,轻轻滑进了喉咙。这弹牙口感……,嗯,因为是野生的,所以肉质特别紧实?
「虽然好吃,」我把嘴里的鳗鱼吞下去后问与喜,「你不觉得有点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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