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脚步渐渐近了,水的气味越来越浓。
不,也许是农田的味道。酸酸甜甜的,带着滋润的厚实,让人忍不住想一直闻着。在镇上闻不到这种气味。那是清澈的水接触养分充足的泥土和鲜艳欲滴的绿意所产生的气味。
我在外檐廊上盘腿而坐,看着黑暗的天空。蒙蒙细雨已经停了,美树姐为我点的蚊香升起缕缕白烟。几乎没有风,眼睛和耳朵渐渐习惯了夜晚,即使在黑夜中,神去山的棱线也显得特别黑。草丛中和屋后的农田传来小动物的动静,蝗虫振着翅膀,野兔咀嚼着露水沾湿的新鲜叶子。
在神去村,野兽在住家附近出没造成的损失并不严重。由于深山是一片片浓密的森林,所以,除非是那一年严重欠收,猴子、鹿和山猪都不缺食物,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到村里的农田找食物。所以,很少看到它们出没的身影。
我在山上工作时,曾经多次感受到动物的动静。有时候杉叶掉落在安全帽上,我不解地暗想「怎么回事?」,抬头一看,发现树枝在摇,一个影子晃了一下,迅速窜走了。
「是调皮的小猴子在作弄你。」与喜笑着说,「你以前一定也像猴子一样爱捣蛋。」
我曾经看到地上有鹿粪,听说有人开车经过山上时,曾经遇到山猪。
基本上,人类和动物生活在各自的地盘,互不干扰。山上的资源很丰富,让人类和动物能够各据自己的地盘。至于那些不时入侵屋后农田的野兔,用繁奶奶的话来说:「都怪与喜做事不用大脑」。
兔子的警觉性很强,虽然它们有时会在山上留下脚印,或是在草丛中露出白色的尾巴,但几乎很少会整个身体都曝露在人类面前。几年前,与喜在山坡上练习铲球时,在草丛中抓到了一只兔子。他真的是人类吗?他的运动神经和狩猎本能简直就像山猫。
与喜用木箱和铁网在庭院里做了一个兔子屋,喂兔子吃高丽菜和萝卜叶子,把它当宠物般疼爱,但对习惯自由生活的兔子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灾难。有一天早晨兔子趁与喜不注意,就逃之夭夭了。
「但它似乎忘不了饲料的味道,」繁奶奶说,「从此之后,兔子就开始在村庄里出没。」
兔子呼朋引伴,偶尔会在农田里吃大餐,但神去村的村民在这种时候也贯彻了「哪啊哪啊」精神,并没有采取对策应变。
「如果这些兔子继续猖獗下去,到时候就要用网子把农田围起来。」
「是哪。」
他们悠闲地讨论几句,就没了下文。
「不可以把山上的动物带到人类居住的地方,山是山,人类是人类,别忘了是神明让我们进山,如果忘记这件事,会惹恼神去的神明呢哪。」
与喜被三郎老爹狠狠骂了一顿,从此不敢再养山上的动物。
与喜的兴趣是什么?我在外檐廊上思忖着。他似乎喜欢动物或是小孩子这种行为难以预料的小生命,但眼下只养了阿锯而已。在很少有娱乐活动的这个村庄,每天除了上山工作以外,根本不知道怎么打发时间。像与喜这种人居然能够忍受。对啦,正因为他忍受不了,所以才会偷偷跑去名张的酒店。
我不知道怎么消磨晚上的时间,即使看电视,频道也少得可怜。锉一下链锯的锯齿后,吃完晚餐到上床睡觉这段时间完全无事可做。好——无——聊!我想大叫,让整座山头响透我的回音。好——无——聊——!
位在深山村庄的梅雨季真的会让人郁闷。湿答答,湿漉漉,湿淋淋,这里的湿气非比寻常。雾从四面八方的山上扑来,有一种渗进骨子里的寒意。洗好的衣服完全干不了,只能把工作服和内衣裤晾在饭厅,用暖炉烘干。在美树姐的胸罩下吃饭真是尴尬,繁奶奶的裤衩更是让我倒尽胃口。
神去村原本就因为四面环山,日照时间特别短,一旦进入梅雨季节,会让人忘记这个世界上还有太阳的存在,阴阴郁郁的感觉简直就像是冬天的西伯利亚。
所以,我就待在外檐廊上发呆散心。这天晚上,讨厌的迷雾停留在神去河的河面上,没有入侵村内。视线良好,虽然天空被厚厚的雨云遮蔽了,但看到神去山久违的黑色棱线,心情终于平静下来。
光着脚的脚尖突然有一种湿湿的感觉,抬头一看,发现阿锯把前腿趴在外檐廊上,正用鼻子顶着我的脚。
「喂,别闻我的脚啦。」
我缩起脚,摸了摸它的头,阿锯喜孜孜地爬上外檐廊,坐在我的腿上,舔着我的脸。我抱着它,搔着它的背,它拼命摇着尾巴,快把尾巴都摇断了。
这只狗既可爱,又聪明,和饲主与喜大不相同。
桥头传来小货车的引擎声,车头灯照在庭院的树木上。阿锯跳下外檐廊,跑向大门方向。小货车轻轻按了两、三次喇叭,缓缓驶入庭院。与喜走下驾驶座,绕到副驾驶座的方向,阿锯在他脚下跑来跑去。阿锯最喜欢的还是与喜,离我远去的温暖令我感到寂寞懊恼。
我叹了一口气。啊,我已经多久没有和女生说话了?我又不是出家当和尚,为什么生活变得这么清心寡欲?
其实我很清楚,这一阵子情绪低落不完全是因为梅雨的关系。自从赏樱那天之后,我满脑子都想着直纪,但我没有向任何人提起,以免遭到调侃。
「你回来了。」
我甩开闷闷不乐的心情站了起来。与喜正把副驾驶座上的繁奶奶背了下来。
「喔,勇气,你来的正是时候,过来一下。」
与喜两只手都抱着繁奶奶,他背上的繁奶奶代替他向我招手。
「怎么了?」
「那边田里有萤火虫,这是今年第一次出现萤火虫。」
「喔?」
与喜背着繁奶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