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把细土填满树根的所有缝隙,再用固定在坑口下方的铁锹一口气把泥土填回坑内,用双脚把回填的泥土踩实后,试着拉树苗确认是否确实完成了栽植。
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岩叔一连串利索的动作。与喜、清一哥和三郎老爹都在各自的区域变成了人力栽植机。
「来,你来试试。」
岩叔把地盘让给了我,把装了树苗的大布袋交到我手上。我战战兢兢地把铁锹铲向地面,铁锹轻轻松松地铲进了泥土,带来一股浓浓潮湿的泥土香,一条粗大的蚯蚓也跟着爬了出来。
「呜哇哇哇哇。」
「不要鬼叫呢哪。」
岩叔抓着蠕动的蚯蚓丢到远处。真是够了,这里的村民都是野蛮人。我小心翼翼地戴上粗工棉纱手套,专心一致地重复挖坑和栽植树苗的过程。
晴朗的春日,山上只听到铁锹铲进泥土的声音、清一哥吸鼻子的声音,和岩叔断断续续的喷嚏声。旁边杉林的草丛里不时传来动静,每次都吓了我一大跳。
「通常都是野兔,」与喜危言耸听,「这一带没有熊。」
「那也未必,」岩叔说,「刚从冬眠中醒来的性急家伙可能会来这里,山猪也可能扑过来,还有调皮的猴子会丢石头,勇气傻乎乎的,搞不好会被鹿咬。」
这时,那天也一起跟上山的阿锯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把嘴里叼着的一个好像尼龙绳的东西放在与喜的脚下。是什么东西啊?我定睛一看,吓得腿都软了。
「呜哇,蛇!是蛇!」
「别大惊小怪呢哪,又不是毒蛇。」
后来我才知道,神去村的村民看到蝮蛇就会兴奋。明明是有危险的毒蛇,却毫不畏惧地伸手去抓。
夏天走进树林时,要特别小心被蝮蛇咬,但在神去村,反而是蝮蛇要特别小心。因为与喜整天都张着鼻孔嗅闻,寻找蝮蛇的踪迹。蝮蛇身上会发出类似山椒的气味,只要一闻到这种味道,与喜就会拨开树丛。他会把获得蝮蛇浸泡在烧酒里,或是杀了之后用蒲烧的方式烤蝮蛇。听三郎老爹说,蒲烧蝮蛇比蒲烧鳗鱼更有滋味,我绝对不想吃那种东西。
与喜蹲下来检查阿锯带回来的蛇,因为不是蝮蛇,他有点意兴阑珊。
「阿锯,你把白蛇咬死了,它可是山神的使者啊。」
阿锯拼命摇着尾巴,希望得到称赞。与喜摸了摸它的头,它得意地眯起眼睛,打算再度把蛇叼在嘴里。
「不行,」与喜推开阿锯的脸,「不能吃神明的使者。」
与喜大剌剌地抓起蛇的尸体,大摇大摆地走了起来。我看着他,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发现他把蛇埋在采伐下来的粗大杉树树根旁,阿锯忿忿地看着被抢走的猎物,但下一刻就忘得一干二净,再度快乐地在山坡上跑来跑去。
上午的作业完成后,大家集中在山坡的一角,打开了便当。
清一哥用水壶在溪里装了清水后,点起篝火煮茶给大家喝。在山上吃便当,即使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巨大饭团,吃起来也特别香。
与喜拿了一小坨饭团放在树叶上,供在埋蛇的树根旁。三郎老爹把茶倒进竹筒,也同样供奉在那里。所有人都对蛇合掌祭拜,就连与喜也一脸严肃地闭上眼睛,没想到他这么虔诚。
「勇气,你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当我们再度开始吃便当时,清一哥问我。我没有回答,清一哥笑着说:
「谁都无法预测山上会发生什么事,最好只能求助神明。所以,山林人要避免不必要的杀生。」
阿锯专心一志地吃着美树姐特别为它准备的便当(装在布袋里的狗食)。
上午栽种的杉树苗翠绿的树叶随风摇曳,淡蓝色的天空中,飘动着霞雾般的春云。
由于那几个人力栽种机大显身手,作业进度比我想像中更快。
「只要清一他们出马。一千株根本不在话下。」
「动作稍微慢一点。就追不上他们了。」
三郎老爹用地上的树枝剔着牙缝说:「毕竟东家是拥有一千两百公顷山林的大山林主。」
「是啊,是啊。」与喜和岩叔也一脸骄傲的表情点着头,但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一千两百公顷有多大?」
「你这家伙真罗嗦,一千两百公顷就是一千两百公顷」
与喜不耐烦地抓着一头金发,我没有轻言放弃。
「因为我没有具体的感觉嘛,对了,差不多有几个东京巨蛋球场那么大?」
「为什么要用东京巨蛋来比较?」
清一哥提出一个很合情合理的质疑。
「我没亲眼看过东京巨蛋,所以你问有几个东京巨蛋那么大,我也没办法回答。」
三郎老爹抱着双臂说。
「东京巨蛋的面积有多大?」
岩叔问,与喜从工作衣口袋里拿出手机。
「我来查一下。」
「咦?你不是说,手机在这里收不到讯号吗?」
「山上可以收到讯号。」
与喜满脸不悦地操作着手机。他把我的手机电池丢掉,自己却带着手机,到底怎么回事啊?这个人也太自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