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的积雪终于完全融化,神去村的春天正式报到。
田野里长满了紫云英,当暖风吹来,会误以为自己正走在淡粉色的云端。据说之后会把紫云英割下来当肥料。
田埂上长满了紫花地丁的小花,附近山上的绿林中,也出现了许多像白色火焰般的辛夷花。
春天说来就来,一眨眼的工夫,之前还黯淡的黑白画面被涂上了色彩。无论使用任何特殊摄影技术,也无法表现出如此鲜艳的风景变化。
春天不仅为风景带来的变化,气味和声音上也出现不同表情。冬天时。又冷又硬的河水声在草木吐芽的同时,转变成细细的柔和声音,清澈的河水发出甘甜的香气。当我在闪着金色的河底细沙上发现一群透明的青鱂鱼身影时,我情不自禁地惊叫起来。
春天为所有景物增添了节奏。如果说,冬天就像是被一群繁奶奶包围,那么,春天就是一百个直纪骑着机车,在山上横冲直撞。活力充沛,热恼不已。
在我从小长大的横滨绝对看不到这种春天的景象,虽然我一直觉得神去是乡下地方,但乡下也有优点。我经常靠在小桥的栏杆上,欣赏着一天比一天更绿的山野,和随性绽放,几乎探到河面的白色珍珠梅。
我在神去村生活了一年,如果有人问我「最喜欢哪个季节」,我会回答是「春天」,冬天要起雪;夏天虽然快乐,但工作很繁重;秋天是美事季节,枫叶也很赏心悦目,但有奇怪的庙会……。关于庙会,改天有机会再写。
总之,春天是最灿烂的季节。春天那种令人雀跃的心情,以及空气中混杂了花、土和水的香味所形成的那种甘甜都是无可取代的。
唯一美中不足,是那些黄色颗粒,就是花粉。神去村四周环山,山上种的几乎都是杉树和桧树,简直身处威力十足的花粉包围网。
山上的杉树在枝头长出了茶色宛如果实般的东西,我一开始还很纳闷「那是什么呢?」不久之后,果实的颜色越来越深,远远望去,会以为杉树枯黄了。
这时,岩叔开始猛打喷嚏。清一哥去山上工作时,都会密密实实地戴上护目镜。虽然仍然一脸酷相,但鼻水却静静地流不停。走在村子里,发现很多婆婆妈妈都戴着口罩。
花粉开始攻击人类了。
在我试图逃脱后,小组成员却没有半句责骂,再度接纳了我,也许是因为他们被同一个时期开始的花粉症所困,忘记骂我了。
岩叔在喷嚏和喷嚏之间的空档说:
「那个茶色的东西并不是果实,而是杉树的雄花。」
「啊?那些全部都是吗?」
我目瞪口呆望着枯山般环绕整个村庄的斜坡,与喜兴冲冲地补充道:
「现在还不算最严重,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变成一片金黄色。风一吹,树枝轻轻一摇,花粉就像黄色的雾一样呼呼地飘过来。」
「与喜,闭嘴。」
清一哥带着鼻音制止道。
「为什么?我有没有说错,肉眼都可以看到的大量花粉像下雨一样哗啦哗啦、哗啦哗啦地攻击。」
「不要一直说花粉、花粉的。」
岩叔只要听到花粉这两个字,就开始呼吸不顺畅了。三郎老爹对花粉完全没有感觉,正用力深呼吸,忙着做暖身操。
「勇气,你没有花粉症吗?」
「对,我没事。」
没错,那时候我还没事。我笑着回答,完全不知道之后会有可怕的命运等待着我。三郎老爹一脸担心地说:
「那就太好了。最近很多村民也都得了花粉症,真可怜。」
与喜得知我没有花粉症,难掩失望地说:
「真无趣。」
与喜像野兽一样,当然和过敏这种事无缘。即使他把杉树的雄花吃下肚,应该也完全没反应吧。妈的,花粉症是文明人的象征。看来就是这么回事,嗯。
今年因为下了场晚雪,栽植树苗的进度大幅落后。中村林业的员工以惊人的速度重新展开一度中断的整地工作。整地就是将栽植树苗的山坡整平。
「人手不足啊。」清一哥站在西山的山腰上说,「这里在皆伐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来整理了。」
「皆伐是什么?」
「就是将一定区域内的所有林木都采伐光的作业。」岩叔向我解释。「皆伐在采伐时不费工夫,但整个山坡都秃了。时下成天都在嚷嚷『环保、环保』,再加上也可能造成土石流,所以,现在以选择性采伐数目的择伐为主流。」
的确,那一片山坡完全没有一棵杉树,像平原一样。不知道是鸟群带来了种子,到处都长了不少低矮的树木。这些长满绿油油树叶的树木和人工栽植的整齐杉木不同,任意地自由生长。
树木的高度和我的腹部一样高,枝头却绽放着球状的淡黄色小花,支撑花簇的部分是暗红色,明显的色彩对比格外醒目。
「真漂亮。」
「这是接骨木。」
与喜告诉我。他的话音刚落。就举起斧头对着还很细的接骨木根部砍了下去。
「你你你、你要干嘛!」
「干嘛?当然是在整地啊。」
「好不容易长这么大,砍掉不是很可怜!」
「你是白痴喔。」
与喜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