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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脚步近了,此时下的雪又湿又重。
晚上躺在被子里,也可以听到山上的树木折断的声音。啪嚓,啪嚓。山上回荡着一声声清脆的声响。
每当听到这个声音,就觉得于心不忍,坐立难安,很想飞奔冲上山,为幼龄树起雪。同时,也会感到十分难过。因为山上的植树不计其数,以我的作业速度,即使花好几年的时间,也无法把所有被雪压弯的幼龄树拉起来。
当我辗转难眠时,经过我房间去厕所的与喜就会对我说:
「哪啊哪啊,即使你再怎么担心也无济于事,赶快睡觉吧。」
言之有理。
从事林业工作后,即使看到树木无法承受积雪的重量而断掉,也只能接受这样的事实。每一棵树木皆无法按计划生长。遭受雪折的树是生命,然而为了防止树枝折断,尽心尽力为树木起雪的人也是生命。虽然树木不会动,也不会叫,但它确实地生长着,我来到神去一年,总算能体会到这份工作就是用漫长的岁月和这些树木打交道。
但是,我才刚来神去村,当然不可能明白。
每当听到山上传来雪折的声音,心里就特别难过,但不是因为「树木折断了,怎么办?」感到难过,而是觉得「好烦喔,又要去山上起雪了」,因为失望而心情沉重。
总之,第一天上工起雪失败让我见识到了。
我重重地滚下斜坡,被与喜大肆取笑后,从此一蹶不振。如果我当时头刚好撞到岩石,岂不一命呜呼上西天了?我每次站在没有立足之地的斜坡上作业都胆战心惊,拉绳子时也畏畏缩缩的。
这里没有我可以胜任的工作。想到这里,我就懊恼不已。为什么逼我来到这种地方让我出尽洋相?我不想干了。我独自生着闷气,但其实是为自己的无能感到丢脸,懊恼和生气只是为了不愿面对自己的没出息而萌生的感情。
在山上工作时,一旦注意力无法集中,很容易发生生命危险。所以,每工作两小时就会休息一下,吃午饭的时间也很充裕。
我们坐在斜坡上,打开便当。那片斜坡是开垦用地,待冰雪融化后,打算种植杉树苗。灰色的雪云布满了天空。
「这场不该在这个季节下的雪也快停了。」岩叔说,「到时候就要忙着整地,种树苗了。」
「是啊,」三郎老爹也点着头,「山上的工作并不是只有起雪而已,勇气,你也不必害怕。」
我低头不语,我的技术毫无进步,拖累了整组的工作效率。没有人责备我,反而让我更难过。我整天都在盘算如何逃离这个村庄,但是,我没有交通工具。与喜只要一回家,就把小货车的钥匙藏了起来。况且,我根本没有驾照,而徒步离开神去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即使我想在路上拦车,搭便车到车站,村民也都认识我,看样子一定行不通。
简直让我进退两难了。我啃着巨大饭团时,远处仍然不时传来树木折断的啪嚓声,让人忍不住叹气。
「怎么办?」三郎老爹戳了戳与喜,「都是因为你欺负新手,害他整天都没什么精神呢哪。」
「我才没有欺负他。」
与喜搔了搔抱在他手上的阿锯的脖子,事不关己地说。阿锯摇着蓬松的白尾巴,扫到了我的手臂。
虽然清一哥没说什么,但似乎觉得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有一天,雪停了,天气晴朗,吹来了和煦暖风。
「今天勇气不用上山,」清一哥说:「但要负责修整庭院的树。」
在邻近山头工作的日子,大家一大清早都在清一哥家集合,确认作业的流程。小组成员围在庭院的大桌子旁喝茶,冬天的时候,会在大铁桶里烧树枝取暖。
虽然在上工之前就先休息很奇怪,但这想必是在神去村的「哪啊哪啊」精神基础上而建立的习惯。在山上工作,只要一急躁,就准没好事。
「所有人吗?」
与喜咬着橘子,一脸不耐地问。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对我这个累赘感到厌烦。
「不,你留下来教勇气。三郎老爹和岩叔,还有我今天要去久须山南侧的斜坡整地。」
三郎老爹和岩叔「嘿咻」一声站了起来,就连阿锯也张大了鼻孔,一副好像在说「包在我身上」的表情。
与喜有点不满,但他不敢违抗东家清一哥的命令。
「如果他把整棵杉树都砍了,你就不要怪我呢哪。」
说着,他走向中村家主屋旁的仓库。清一哥他们分别坐上自己的小货车,准备上山。阿锯一开始兴奋地跟在与喜的身后,与喜不知道对它说了什么,它一脸「是吗?那我走了」的表情折回车旁,对着清一哥正在发动的小货车摇着尾巴。
我抱起阿锯,把它放在小货车的车斗上。清一哥从驾驶座探出头说:「一旦习惯与树木相处后,就不会感到害怕了。今天会帮上安全带,脚下也可以站得很稳,应该不成问题。」
不用想也知道,问题可大了。
中村家的庭院周围种了好几棵高大的杉树,用来阻挡从山上吹下来的风。我不知道清一哥是第几代东家,但这栋房子绝对有悠久的历史。周围的杉树有如神社周围的树一样茂密。
与喜从库房里拿出修整树木的工具。粗大的腰带、一端有金属扣环的牢固绳子,还有名叫「升柱器」的刀具。用两条带子把升柱器绑在长裤和工作鞋上,将刀刃固定于内侧。只要把刀刃前端插进树干,即使攀上没有枝桠的树木,也可以轻松爬上去。
但这未免太难了,我一千个不愿意,
「把刀刃插进树干,不是会伤害树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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