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20


  我已经无心再调查樽宫家的情况,只是想向敏惠确认樽宫由纪子的亲生父亲是否来过告别仪式而已。

  倘若正如我想象的,他是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参加女儿的葬礼就好了。那么我看到的那个男子就是樽宫由纪子的亲生父亲。因为离婚而分离的一对亲生父女在车站的检票口见面,度过一段愉快时光,也算是件好事。

  我想从今天起把樽宫由纪子埋葬在虚构的家庭剧里,就此遗忘。

  我一直在床上躺到上午将近十点,勉强振作起郁闷的心情爬起来,给樽宫家打了个电话。

  “喂?”话筒里传来告别仪式上致辞的那把声音。

  我告诉敏惠,我是令爱遗体的发现者。不用再冒充周刊杂志的记者实在令人快慰,我骗人已经骗烦了。

  “希望能在令爱的灵位前参拜一次,不知下午方便吗?”

  敏惠爽快地答应了我这个冒昧的要求。

  我和敏惠约定下午一点左右前往拜访,然后挂了电话。

  我穿上唯一一套体面的黑色西装,比约定时间提前五分钟到了沙漠碑文谷。我在自动开关操纵盘上输入503,通过内线对讲机呼叫敏惠。

  自动门解除闭锁的声音低低响起,我第一次不用任何手段,堂堂正正地受到电子门卫的欢迎。

  我乘电梯上了五楼,按响503号室的门铃。

  门开了。

  利惠的头发束在脑后,穿着黑色粗织毛衣和茶褐色西裤。从近处看,更觉得她和樽宫由纪子十分相似。我心想,要是樽宫由纪子也活到将近四十岁,多半看起来就是这个样子。

  “请进。”敏惠说着,招呼我入内。

  “由纪子在里面房间里。”听她的说法,简直像樽宫由纪子就坐在那里焦急等候我。

  樽宫家的格局不知是三居室还是四居室,我跟在敏惠后面,沿着地板擦得锃亮的走廊走过宽敞的开放式厨房,陈设着白色沙发的起居室,紧闭的木造门扉。樽宫由纪子的房间大概就在这扇门对面。

  樽宫由纪子的灵位安置在和室里。这可能是作为客房使用的房间,里面只有一个收纳柜,颇为冷清。

  因为樽宫由纪子是这个家庭里第一个逝者,没有设佛龛。靠墙摆放的矮几上,排列着遗照、灵位和若干佛具。

  我踏进房间,在樽宫由纪子的遗照前端坐。敏惠依然站在走廊上,似乎在凝视着我的背影。

  我用桌上的火柴点燃线香,插在灵位前。

  灵位上写有樽宫由纪子的戒名——由光智善大师,估计意思是说樽宫由纪子性格开朗,头脑聪明,心地善良。这是告别仪式上诵经的僧侣给她起的吗?

  我合起手掌,闭上眼睛。

  但如同告别仪式上烧香的时候一样,我并无祈祷或祭奠之意,在我心里没有任何感受,只是单纯的合起双手,闭上眼睛而已。

  最后我向遗照行了一礼,站起身来。

  敏惠依旧站在走廊上,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谢谢你为了小女专程前来。”敏惠向走上走廊的我低头致谢。

  “哪里,我才该道谢。非假日的这个时间突然来打扰,实在不好意思。”

  “我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事?”

  “你是发现小女遗体的人吧。”敏惠注视着我:“能带我去发现她的地点吗?我想详细了解她当时是什么情形。”

  为什么敏惠会向初次见面的我拜托这种事?

  我默默点头。不知为何,我感觉不能拒绝她的要求。

  敏惠在毛衣外罩上羊毛外套,和我一起出了门。

  无论是在电梯里相对时,还是走在小巷中时,我们一直保持着沉默。

  我约有一个月没来过公园了。挡在入口处禁止入内的黄色塑料带已经撤掉,公园里却依然空无人影。

  带着爱犬散步的老人也好,推着婴儿车的主妇也好,兴高采烈踢足球的孩子们也好,无不躲得远远的。如今这里只有寒风吹拂,树林的枯叶在地面上飞舞。公园里一个人也没有,要让人们回到这里,恐怕还需要时间。

  “由纪子当时是在哪里?”站在褪色的草坪上,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的敏惠问。

  我指向发现樽宫由纪子的树林:“那附近。”

  “是倒在那里啊。”

  “是啊,是仰面躺着的。”

  “她是被绞杀,脖子上插着剪刀?”

  “是的。”

  “由纪子是什么表情?”敏惠两手按住外套前襟,重新转向我。

  “我在警察的遗体安置所见到她时,她的眼睛已经阖上了。”

  “一定是警察替她阖上的吧。我看到她时,她的眼睛是睁开的。”

  “看来很痛苦吗?”

  “好像十分痛苦,表情扭曲了。”

  “扭曲了啊,这个我知道。”敏惠眯起了眼睛,仿佛想远远眺望女儿的表情。

  “她那样痛苦,发出悲鸣,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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