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无心再调查樽宫家的情况,只是想向敏惠确认樽宫由纪子的亲生父亲是否来过告别仪式而已。
倘若正如我想象的,他是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参加女儿的葬礼就好了。那么我看到的那个男子就是樽宫由纪子的亲生父亲。因为离婚而分离的一对亲生父女在车站的检票口见面,度过一段愉快时光,也算是件好事。
我想从今天起把樽宫由纪子埋葬在虚构的家庭剧里,就此遗忘。
我一直在床上躺到上午将近十点,勉强振作起郁闷的心情爬起来,给樽宫家打了个电话。
“喂?”话筒里传来告别仪式上致辞的那把声音。
我告诉敏惠,我是令爱遗体的发现者。不用再冒充周刊杂志的记者实在令人快慰,我骗人已经骗烦了。
“希望能在令爱的灵位前参拜一次,不知下午方便吗?”
敏惠爽快地答应了我这个冒昧的要求。
我和敏惠约定下午一点左右前往拜访,然后挂了电话。
我穿上唯一一套体面的黑色西装,比约定时间提前五分钟到了沙漠碑文谷。我在自动开关操纵盘上输入503,通过内线对讲机呼叫敏惠。
自动门解除闭锁的声音低低响起,我第一次不用任何手段,堂堂正正地受到电子门卫的欢迎。
我乘电梯上了五楼,按响503号室的门铃。
门开了。
利惠的头发束在脑后,穿着黑色粗织毛衣和茶褐色西裤。从近处看,更觉得她和樽宫由纪子十分相似。我心想,要是樽宫由纪子也活到将近四十岁,多半看起来就是这个样子。
“请进。”敏惠说着,招呼我入内。
“由纪子在里面房间里。”听她的说法,简直像樽宫由纪子就坐在那里焦急等候我。
樽宫家的格局不知是三居室还是四居室,我跟在敏惠后面,沿着地板擦得锃亮的走廊走过宽敞的开放式厨房,陈设着白色沙发的起居室,紧闭的木造门扉。樽宫由纪子的房间大概就在这扇门对面。
樽宫由纪子的灵位安置在和室里。这可能是作为客房使用的房间,里面只有一个收纳柜,颇为冷清。
因为樽宫由纪子是这个家庭里第一个逝者,没有设佛龛。靠墙摆放的矮几上,排列着遗照、灵位和若干佛具。
我踏进房间,在樽宫由纪子的遗照前端坐。敏惠依然站在走廊上,似乎在凝视着我的背影。
我用桌上的火柴点燃线香,插在灵位前。
灵位上写有樽宫由纪子的戒名——由光智善大师,估计意思是说樽宫由纪子性格开朗,头脑聪明,心地善良。这是告别仪式上诵经的僧侣给她起的吗?
我合起手掌,闭上眼睛。
但如同告别仪式上烧香的时候一样,我并无祈祷或祭奠之意,在我心里没有任何感受,只是单纯的合起双手,闭上眼睛而已。
最后我向遗照行了一礼,站起身来。
敏惠依旧站在走廊上,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谢谢你为了小女专程前来。”敏惠向走上走廊的我低头致谢。
“哪里,我才该道谢。非假日的这个时间突然来打扰,实在不好意思。”
“我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事?”
“你是发现小女遗体的人吧。”敏惠注视着我:“能带我去发现她的地点吗?我想详细了解她当时是什么情形。”
为什么敏惠会向初次见面的我拜托这种事?
我默默点头。不知为何,我感觉不能拒绝她的要求。
敏惠在毛衣外罩上羊毛外套,和我一起出了门。
无论是在电梯里相对时,还是走在小巷中时,我们一直保持着沉默。
我约有一个月没来过公园了。挡在入口处禁止入内的黄色塑料带已经撤掉,公园里却依然空无人影。
带着爱犬散步的老人也好,推着婴儿车的主妇也好,兴高采烈踢足球的孩子们也好,无不躲得远远的。如今这里只有寒风吹拂,树林的枯叶在地面上飞舞。公园里一个人也没有,要让人们回到这里,恐怕还需要时间。
“由纪子当时是在哪里?”站在褪色的草坪上,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的敏惠问。
我指向发现樽宫由纪子的树林:“那附近。”
“是倒在那里啊。”
“是啊,是仰面躺着的。”
“她是被绞杀,脖子上插着剪刀?”
“是的。”
“由纪子是什么表情?”敏惠两手按住外套前襟,重新转向我。
“我在警察的遗体安置所见到她时,她的眼睛已经阖上了。”
“一定是警察替她阖上的吧。我看到她时,她的眼睛是睁开的。”
“看来很痛苦吗?”
“好像十分痛苦,表情扭曲了。”
“扭曲了啊,这个我知道。”敏惠眯起了眼睛,仿佛想远远眺望女儿的表情。
“她那样痛苦,发出悲鸣,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