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9

  尽管人的手指加起来一定是十根,但正如百年一度的世纪末未必有颓废和混乱降临,季节也并非一定随着岁月的流转而变迁。

  然而进入十二月一日,寒意愈发深了,令人感觉真正的冬天已经到来。

  早上的新闻节目里,气象预报员预报说,关东地区的第一场雪是在十二月上旬,积雪量也应较往年为多,然后笑着添上一句,今年看来连东京也可以期待过一个白色圣诞节。

  我非常讨厌雪,因为雪很肮脏。堆积在地面、沾满泥土尘埃的雪自不必说,刚从空中飘落的雪也不干净。因为雪是由雨水凝结而成,如果一个城市的雨是酸性的,那么连雪也是酸性的。

  雨是在入夜后化为雪的吧。这么说,要过一个沐浴着酸雪的平安夜了。

  时常有人伸手掬起刚刚降下的初雪,满心欢喜地含入口中,但不知这样的人会不会把嘴凑到雨后的水洼上去喝,虽然实际上是一码事。

  我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一边站在学艺大学站前的小型广场上等待。车站的数字钟显示出下午五点后,从检票口涌出的人群中,下班的工薪族和穿着制服的中学生的身影开始醒目起来。

  告别仪式那天健三郎穿的是浅绿色的西装外套,应该是在叶樱高中就读。我想他可能和樽宫由纪子一样搭东横线上学。

  下午五点十五分,健三郎出现了。他穿着西装外套,自站台拾级而下。可能是还没摆脱继姊之死的阴影,这高大壮实的少年眼神黯淡,直视着前方。

  健三郎刚穿过检票口,我便出声叫住他。

  “你是樽宫健三郎同学吧。我是《秘密周刊》的记者,希望能采访你……”我报上身份。樽宫健三郎在我眼前站定,他比我高一个头。

  健三郎没理会我的话,拿负责灭虫的人打量害虫般的眼光看了看我,随即便要走开。

  “你也喜欢吃鲜肉派吗?”我看也不看健三郎,好似自言自语地问。

  “你说什么?”健三郎停下脚步,带着怀疑的表情朝我回过头。

  “听说你和你姐姐去过一家叫奥弗兰多的咖啡馆啊。那里的鲜肉派相当不错,你姐姐好像也很中意。”

  健三郎盯着我,寒如冰冻的表情并没有变化。或许从樽宫由纪子死后,他就一直是这个表情。

  “你那时神色很认真地和姐姐说话,到底在说些什么呢?”

  “为什么非得告诉你不可?”健三郎的表情变得很严峻。

  “不想说的话,不说也没关系。”我丢下健三郎,迈步走开,心想要是他不理会我直接回家就好了。

  但是健三郎追了上来。

  带他去奥弗兰多未免过于残酷,我另找了一家咖啡馆。

  “你究竟想知道什么?”我们在餐桌前落座,前来点餐的侍者离开后,健三郎问我。

  “我想知道的事只有一件。”我凝视着少年稚气犹存的脸:“你和姐姐做了吗?”

  健三郎浮出愤怒的表情,放在桌上的右拳紧握。

  我心想就算挨揍也没关系。

  但健三郎似乎勉强克制住了自己。

  “为什么这么问?”他不屑地说,以满含轻蔑的眼神代替拳头来教训我。

  “没和姐姐上床吗?”

  “怎么可能有那种事!她可是我姐姐。”

  “但是你们没有血缘关系,而且她是个美人,只要别人有意招惹,跟谁都会上床。”

  在叶樱高中就读的健三郎不可能不知道这一事实。我故意说得毫不客气。

  我想这回恐怕真的要挨揍了。

  然而健三郎只是咬着嘴唇向我怒目而视,那充满憎恶的眼神连来送咖啡的侍者都为之退怯,但终究没有动手。

  少年自制力之强,令我钦佩。

  侍者离开后,健三郎压低了声音说:“不准说由纪子姐姐的坏话!”

  由纪子姐姐吗,我心想。少年似乎并没有把樽宫由纪子当作姐姐。他爱慕樽宫由纪子多半是事实,但不是对姐姐的爱,而是对一个少女的爱。

  但那不是会化为杀意的爱,毋宁说是种近于憧憬的感情。他说没和樽宫由纪子上床,看来也很可能是真的。

  即令健三郎对樽宫由纪子怀有杀意,像他这种性格耿直的少年也不可能想到伪装成剪刀男杀人,一定是杀了继姊后直接给警察打电话自首。

  我开始不忍心再折磨这受伤的孩子了,就到此为止吧。

  “对不起。”我向他道歉。

  “你在奥弗兰多里和她谈些什么呢?如果不想说也无妨。”

  “我是请求由纪子姐姐再敞开心扉一些。”

  盯着碰都没碰正在凉下去的咖啡,健三郎开口了。

  “由纪子姐姐并不是讨厌我们。来了我家之后,她一直很开朗,吃饭的时候,全家一家出门的时候,她也很快乐地加入话题,所以最初我也没有发觉,以为她和我们完全融洽无间。”

  “那你后来发觉了什么?”

  “由纪子姐姐不主动和我们说话。”健三郎显出苦恼的神情:“我和父亲跟她说话时,她会笑吟吟地回答,但从不主动和我们说话。不仅如此,在走廊上擦肩而过时,她也目不斜视地径直走过,仿佛我们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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