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8

 “有点宿醉而已。”我回答。这也并不全是谎话,只不过醉的不是酒精,而是镇痛剂。

  我不知道矶部有没有听懂我的回答。

  “是去警察署吗?”出了公寓,我向村木询问。

  “不用不用,不需要这么麻烦你。”村木回答着,向高架铁道下的大街望过去。“找个咖啡馆之类的地方谈谈……那家怎么样?”

  村木指的是街边的一家咖啡馆,那个叫黑梅的杂志记者采访我时去过。

  “那家很贵呢。”我说。

  村木笑了:“不用担心,请你喝点咖啡而已。”口气很轻快。

  我想忠告他说那家不但价格贵,咖啡味道也不怎样,但转念一想又作罢。反正不是自己出钱,再喝一次也无妨。

  我们走进那白色西式风格的建筑,坐在面向大街的临窗座位上。村木也没问我的意见,一落座便向侍者点了三杯咖啡。

  “那么,请再说一次发现遗体那晚的事情好吗?”村木口气悠闲地说。

  我开始述说起来。这些话我当时跟警察说过一回,后来又跟黑梅说过一回。

  那天晚上,我碰巧走在目黑区鹰番的路上,在公园发现了奇怪的东西,走近一看,是年轻女孩的尸体。

  这种时候不能企图蒙骗过关。我坦白直率地述说着证言,只对不想说的事闭口不谈。可能的话,把不想说的事预先忘记最为理想。

  幸运的是,这个场合不想和警察说的事只有一件,就是我以前认识樽宫由纪子。

  我一边重复说着几乎都是真实的证言,一边观察眼前两位刑警。

  村木年约三十六七岁,因为没有美容师能烫出这种乱蓬蓬的头发,想必是自来卷。椭圆形的脸上,细长的眼睛呈八字形挨得很近。唇边始终浮着笑容。

  这样抿嘴而笑的男人我很熟悉,和医师同样的性格,头脑明敏,长于讽刺。

  矶部大概比我年轻,中分头,倒三角形的脸,个头比村木高,是个容貌颇为端整的美男子。

  尽管如此,他却一看给人不可靠的感觉,原因不仅在于他那张年轻的面孔,还在于他的眼神。他的眼神总是游移不定。

  现在也是这样,他时而看着我,时而看向窗边,时而仰望着天花板,与舒舒服服地架起腿来的村木相比,委实不够沉着。

  不对,我重新思索起来。矶部可能平时并不如此,只是现在紧张而已。

  但他有什么紧张的必要呢?不过是询问遗体发现者的证言,视线会如此游移不定吗?矶部虽比村木年轻,却也不像是第一次来听取事由的菜鸟刑警。

  我心想,可能因为是重要的任务他才紧张。倘若执行的任务极为重要,是推进搜查的关键,年轻刑警有这种反应也属正常。

  那会是什么样的任务?

  譬如说,询问嫌疑犯的证言这样的。

  我越发绷紧了弦。

  “原来如此,了解了。”我说完证言后,村木重重地点头。

  “那个,问一个问题可以吗?”矶部像是等得不耐烦地提出询问。“为什么那天那么晚你还在鹰番呢?还是行人稀少的小巷。”

  村木皱起眉头转向矶部,看表情是想说“你在说什么啊”。

  或者,他想说的是“现在就触及核心问题太早了”?

  “因为有熟人住在那附近,我是去他家里。”我回答。这也不是骗人,只不过“熟人”是樽宫由纪子,“去他家里”是在沙漠碑文谷的门口埋伏。

  “对方和你是什么关系?”矶部继续问。村木明显露出窘色。

  “需要说到这个程度吗?这是个人隐私。”我瞪着矶部说。矶部小声说了句对不起,低下了头。

  年轻刑警先生,你问得太直白啦。我在心里嘀咕。

  村木则老练得多。他像是责备矶部般地低咳一声,重新转向我。“因为有部分媒体报道过,可能你也知道了,现场发现了另一把剪刀。”

  小心了。我警告自己。你应该知道的事实和你不应该知道的事实要严格分开,并且忘记不应该知道的事实,然后坦率回答。

  “我在周刊杂志上看到过。”我坦白答说。

  “在现场发现遗体的时候,注意到有另外一把剪刀了吗?”

  村木终于问到核心问题了。这是个圈套。

  《秘密周刊》的独家特讯里虽然报道了现场还有另一把剪刀,但并未写明在现场哪里发现。

  不用说,另一把剪刀肯定是在公园的树林里发现的,因为是我把它丢到那里。

  但我不应该知道这个事实。一个发现少女惨遭杀害惊慌失措的人,不可能拨开树林看到剪刀。

  我对另一把剪刀的事一无所知。

  “我没注意到。一看到少女的遗体,我已经大惊失色了。”我低下头去,装出不想再回忆那晚情形的样子。装得成不成功我不知道,但村木回答说,可以理解。

  “情况我已经了解了。谢谢你的合作。”村木用食指搔着头,结束了听取事由。

  “那个,你参加了被害者的告别仪式呢。”矶部突然问道。

  村木的表情显得非常为难。搭档如此性急的发问,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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