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香月史郎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周遭的世界正在分崩瓦解。
他紧紧握着刀柄,好似捏着一根救命稻草,给自己开始晃动的双脚加了把劲。
与此同时,他紧盯着那个面露得意之色、侃侃而谈的灵媒姑娘。
城塚翡翠。
她还是举着一根食指,把它当作指挥棒似的挥动着,说道:
“我来稍微梳理一下那个案子的概要吧。我和香月老师,受推理小说家黑越笃老师邀请,造访了水镜庄。我们享受了烧烤派对,端着红酒谈笑风生,度过了一段令人愉悦的时光。我们还试图找到异象的真相,像玩试胆游戏一样,真是个美妙的夜晚呀。”
翡翠扑哧一乐,露出了和年龄相称的年轻女孩的笑容。
“那时候,真是有点搞笑啊,就算是喝了点酒,居然也熬到了后半夜,专心致志地等待灵异现象发生……嗯,感觉自己简直成了脑子不好使的女大学生。那时候,老师可真是……啊,真是好笑。你弄得自己手足无措,莫非,你是处男?”
翡翠伸手掩住嘴,以一种优雅的姿态笑了起来。
但她的嘴角上翘,浮现的是某种难以言说的恶意。
“我那时候也很辛苦哦。我都非常震惊,自己的演技为何那么浮夸。如果从女性的眼光来看,肯定一眼就能看穿我是演的,但几乎所有的男性都吃这一套,真的很奇怪。”
“那时……你在装醉?”
“那不是很明显吗?”
她的食指按在微笑的嘴唇上,慢慢滑到下巴,又顺着喉头一路下行。她扭动脖颈,接着,灵活解开了衬衣的扣子。她的手指扭动着,好似一只活物,扯开衣衫露出了雪白的肌肤。
“就这样,我尝试把自己弄得看起来美味可口,令人忍不住想下手,我觉得那样来得比较快。经过一段时间的积累,你终于咬钩了,回想起来实在是感慨万分呀。”
“你是说试胆游戏?但你……你不是从那个洋楼里感到了诡异的气息吗?”
“怎么可能。”
“但我可是亲眼在镜子里看到了蓝眼珠的女人啊!”
自称灵媒的姑娘笑了,双手连摆,仿佛在赶走面前的轻烟。
“这个么,说不定真的有灵异现象?你还有新谷小姐都亲眼看见了,所以那屋子里真的沾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也很有可能,或许是老师自己吓自己。但我可是一点都没有对灵力的感应能力,就算真有什么不干净,也丝毫无法感知。说起来这传说也是,什么‘黑书馆’……文明开化时期来到日本的外国魔术师?简直了,又不是克苏鲁神话。房子被难以名状的恶灵所缠绕?这种事情你也信……?”
“那……那你是怎么进行灵视的?”
“我可不会灵视哦。”
“开什么玩笑!你在事发之后立刻就断定了,杀害黑越老师的是别所幸介!那时候警察还没有到现场,连指纹都没采集,你怎么就能断定?”
“哦哦,你说那个啊……”
翡翠一脸嫌麻烦的表情,眯起了眼睛。她将脸偏开,手指尖继续卷着黑发,说道:
“说起来还得和老师道歉,因为我说了谎。其实对于推理小说——尤其是日本的推理小说,我是非常热衷的哦。在我小时候,这甚至成了我学习日语的动力。老师你自己也是推理小说家,肯定知道日系推理中有一个类别叫‘日常之谜’,对不对?”
“这和我们现在说的有什么关系……”
“很有关哦,”那对翠绿的眸子扫了香月一眼,“所谓‘日常之谜’,我的理解就是描写在日常生活中出现的微不足道的、极小的谜团,以及解谜的过程,乃至解开后心理变化的作品群。我可是很喜欢这类作品的哟。”
这时,翡翠脸上浮现出一种聊到心爱的电影时的沉醉表情,继续说:
“然而在读者里面,有些人发出不满的声音,比如‘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谜题’‘缺乏让人惊奇的要素’‘根本没有拼命推理的价值’等等……这个嘛,我也不是不理解啦。但这部分人是不是对世界太缺乏兴趣了呢?和老师你一样,对什么都不觉得好奇,坐等侦探亲口告知重要的线索,把重要的情节略过不看。”
“你什么意思……?”
“在我们所处的日常生活里,并不存在侦探。不会有任何人跳出来仔细嘱咐你:那里不大对劲,这个值得考虑,那个看起来怪怪的……我们在自己所生活的日常里应该去思考什么,应该觉得什么不对,都必须通过自己的眼睛来判断。你看不出哪里不对劲?问题太琐碎所以没有必要思考?不值得思考?真的吗?”
卷着黑发的手指停下了。
卷在指尖的头发松弛开来,倏地一下弹回了黑色波浪的尾端。
翡翠用那根食指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说道:
“就算自己不想当侦探,我们也必须拥有名侦探的眼神哦。”
“好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翡翠耸耸肩。
“我在说‘黑书’啊。黑书到底去哪里了?”
“你是说……建起黑书馆的那个魔法师写的魔法书?”
“我不是讲了吗,这又不是克苏鲁神话,不要瞎扯。我说的黑书,是黑越老师的最后一部作品《黑书馆杀人事件》啊。那本书既然成了别所的犯案动机,那么称其为被诅咒的书、魔书也可以吧。好,我看到案发现场之后,产生的那个疑问就是:《黑书馆杀人事件》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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