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堕落了,那就堕落吧。我觉得主动沉沦,包括事后后悔也不失为一个好选项。」
——摘自雾间凪的发言
臣井拓未,十四岁。
这名被周围人视作平凡优等生的少年,有个没对任何人说起的秘密习惯。
每天都要关掉手机电源,在无人的废墟中徘徊一次。唯独这三十分钟内,他才感觉自己「没问题」。
今天没能调整好,正要关机的时候接到来电。
他叹了口气。电话那头响起熟悉的、青梅竹马如月咲奈的声音。
[臣井,你的课题提交过期了哦?田代老师说过的。怎么啦?]
他压抑着焦躁,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复:
「一切都在计划内。我只是先做了数学的,美术课题稍微晚点也可以原谅。」
咲奈提醒道:
[不好好做的话可不行。难得臣井画得这么好。老师也说过没准能上美大呢。]
拓未强忍住想要咂舌的情绪:
「不可能的,因为父母不让。他们希望我去理科的国立大学,如月你也知道吧?」
[那是……]
「先挂了,课题明天就交。再见。」
他挂断通信。如果是平时,他会事前或事后主动联系,今天有些疏忽了。本该在学校和如月咲奈说声再走,或者事先告诉美术老师明早交课题就行的。稍微一放着不管,她就会不自觉往严重的方向钻牛角尖,必须在那之前把事情处理妥当。
(真麻烦……)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腾出与任何人隔绝的时间。之前有一次,因为实在排不出日程,不得已直接从学校去了补习班,那是最糟糕的一天。焦躁不安,无法集中注意力,面对只会照章授课的讲师,不自觉表现出无谓的反抗态度,后续的跟进异常困难。
(为了精神的安定,这段时间绝对必要……)
那个地方是位于他就读的中学和补习班之间的再开发地段。从去年就一直被封锁,但工程迟迟没有进展。曾经的建筑物大都处于半毁,但也有不少完好无损,推测是各种各样的计划受挫了吧。一片街道大小的地带与外界完全相隔。
(嘛,大概明年就开始动工了,所以珍惜现在……)
而且管理员会定期巡检,并不是被抛弃的土地。反正对拓未来说,只要自己在这儿晃荡的三十分钟里没人打扰就足够了。若是别处,就算再怎么觉得没人,也难免会被街角突然出现的行人吓一跳,但在这里就不用担心。
封锁严密,栅网有个他才知道的漏洞。栅网一部分的螺母忘记拧紧,推一把即可撑出一道供身材矮小的他勉强通过的空隙。自从偶然发现这点,他的秘密冒险就开始了。
(只能待到太阳下山前……)
当然,区域内没有任何照明。有次下雨天进去,根本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当时只能待在一处地点尽量不动,但那也不错。
明明只围着一层薄薄的栅网,内部却静谧无声。倒是能听见外面的噪音,可总觉得很遥远。
(啊啊……安心。)
拓未摇摇晃晃行走在无人的街道。
感觉徜徉在一个只剩下自己、文明已经毁灭的世界里,沉浸于一种什么都不用做的感觉中。
只有这里是自由的——生出这番错觉。明知道没那种事。映入眼帘的只有半毁的风景、路上行走的只有同外界毫无联系的自己。
(在这里,我是无敌的——谁也无法打扰的最强存在——)
他沉浸在孩子气的陶醉中,踩着到处是坑的柏油路面,沿着平时喜欢的散步路线前进。可悲的是,他本人并未意识到,那是一条经过反复分析保障的安全通道。无意识中选择了最稳健的做法。
陶醉的同时,脑海一角仍冷静计算着时间,待在这里必须仅限三十分钟以内,手机关机绝不会超过半小时,这也是他铭刻于心的重复行为。
(现在我是自由的——但。)
突然萌生自己在做傻事的念头,又立刻甩掉。一旦扫兴就全完了。好不容易积攒下的心情会一下子磨灭——就在他差点为这股不安所驱使时。
——咚。
头顶传来声音。惊讶地抬头,只见那栋拆除一半的公寓里喷出一团沙尘。细小的碎片飞散着,就像是——
(陨石——?)
看上去就像类似的什么从天而降刮起的风。脊背猛地一颤。
仿佛世界毁灭的前兆——那种感觉。
*
——数分钟前。
在预计拆除的问题公寓的某个房间里,两名男女逗留其中。当然是非法侵入。然而,他们本就不是那么稳妥的存在。
其中女人一方的手脚被铁丝捆绑,固定在椅子上。面部刻着割伤,没做任何处理。
被拷问着。
而男人一方则莫名一脸清爽。手里拿着刀,刀上明显沾满了血,表情却完全没有沉重与骇人。
羽衣石赖我是他的名字。他在统和机构里的代号是<poetry.anatomy>……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