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说起“死神”的传闻时,少女们完全没开玩笑的样子。仿佛将规则作为实际存在的事流传。仿佛在说怀疑是愚蠢的——
——早见壬敦《暂称不吉波普》
……有一天,她突然问我。
“你相信什么?”
我回答说,当然是信赖你,不知为何她脸色阴沉下来。
“这便是你的极限,相信什么,就等于在那里划出一条线。人一旦相信就会停止思考——相信本就是一种防卫本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用blues(蓝调)般优美的声音说着相当难懂的事。
我问她,相信本就是防卫,这是什么意思?她投来不可思议的目光。
“当你不相信某件事的时候,你会采取怎样的态度?拒绝?还是无视?不论如何,人们总是会与自己不相信的东西保持距离。因为啊,不相信就说明它可能会朝自己露出獠牙。每个人都希望身边只存在可以相信的事物——可是。”
她浮现出完全不知立足于何物、仿佛只有她才被允许的毫无根据的微笑。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值得相信的东西——不论哪种宗教,都说神在天上。这也意味着,在这地上人界中,没有神这一绝对信仰对象——一切事物都必须怀疑,同时也值得依赖。只有接受这些困难,人自身才能拥有意志。不过……”
她的眼睛好像在凝视远方某物,而非眼前。
“但那将是一条痛苦之道。所以人们会在某个地方采取适当措施——因为无法忍受痛苦而停止判断。出于自我防卫本能,想要从眼前痛苦中逃脱。这也是人之为人,所不可避免吧……”
她一直注视着我,但又似乎不是我,而是对我迄今见过的所有人。以及今后将要相遇的所有人。
“既然相信我,你就不能走在我前面。这是你的极限,也是人类的极限。所以——为了突破这一点,我们必须在某个地方重新思考人类。迄今为止定义的人性,真的能将人的可能性、想象力完美展现吗……至少,我对此表示怀疑。可以明确说,我不相信我……”
面对她过于直视的视线,我不由得垂下眼睛。她呵呵笑了。
“这样看来,明明不信却偏要去相信的我,其实也不过受悲哀的自我防卫本能驱使罢了——”
但那个声音与刚才不同,是一种不打算传达给世上任何人的散漫。
1.
<footprints>成城沙依子——某种意义上,她和不破明日那极其相似。
欠缺人生经验。
作为战斗型合成人诞生的她本就没有人生。只为了完成任务而活。
在她懂事后不久,一起训练的少年常对她说这样的话。
“大概,我们也无能为力吧。”
他在战斗中算不上强大。虽具有手掌渗出烈性物质、瞬间化学反应蒸发人体的杀人能力,但为此必须直接接触对方,相较远距离攻击的炮击型,战斗模式过于狭隘,明显有不利之处。
但——即便如此,他仍是战斗天才。与能力性质无关,觉感极为卓越。和对手距离的计算出类拔萃,演习中无论与任何敌手交手都没输过。对方根本无法在射程内将他捕捉。不是太远,就是等回过神已经悄然接近。她也对战过几次,一次也没赢。
曾经问他,为什么这么强。他露出有点为难的表情:
“那有什么意义吗?”
“怎么?”
“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我的做法对你来说毫无意义。反之你的做法对我也没用。”
他的能力和她的<footprints>都有破坏生物肉体的性质,不是很相似吗?这么追问时,他笑了。
望着那个微笑,她的胸口好像被什么刺痛。
“相似也只是表面——我们最终还是会在对彼此一无所知的状况下结束。”
他的语气并不冰冷,反而很温柔。
“说到底,强也没什么大不了。因为我们所有人都处于无可奈何的状况之中脱身不得。拘泥强还是弱没有意义。我们只是为完成统和机构赋予的任务,上面衡量我们的能力,然后下达命令。所谓强与弱,终究不过是大人物们的参考数据罢了。”
“……但,总比弱好。”
“想来不是吧,你认为在演习中输给了我?”
“输了——对吧。”
“那种东西只能提供数据,跟我们毫不相干。”
“不觉得自己在上面吗?”
“如果我在上面,会怎样呢?命令你吗?替我战斗——这太蠢了。我们都是棋盘上的棋子,战斗时——只有靠自己。你只能靠与我不同、自己的方式,作为别的棋子。”
“但是太弱的话,会被处分的。”
“至少你不会吧?既然如此,想这些也没用。或者替被处分的人站出来,向统和机构发起挑战?”
“……这话未免太恶意了。”
“如果让你不高兴,我会道歉。不过,那些牺牲者也好,你也好,我也好……到头来只是不同立场的存在,我是无能为力的。”
他声音温柔,破罐破摔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