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无知无觉地活下去,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从头脑中抹去思考。一回过神来便发现自己又在思考各种各样的事。
(回睡的地方吧……)
他开始走向一条与来时不同的路,前往他所居住的洞窟。这种做法出自本能,熊之类的野生动物也会这么做,这是用来甩掉跟踪者,避开伏击的技巧。几乎每时每刻,他都无意识地处在临战状态。
这份本能,让他在归途时身体一颤,心生警兆。
“……!”
他将身子蜷在岩石遮蔽处,目光望向山下。
小河哗哗地流淌着,紧邻岸边的地方,一个男人站在那里。
那个男人没有看向他的位置,而是一只手抓着块板子样的东西,不停动着另一只手——男人在画写生。
(……画家吗?)
看起来是这样。然而孤身一人,没有携带任何像模像样的装备来到这种地方,实在让人有些担心。除了写生本和相关道具之外就只有脚边放着的一个小筐,看着像是便当。
(是住在附近吗……)
也许在什么地方搭了间木屋。但是在这种自然气息浓郁的地方,要想砍伐周围的树木,不提前开拓出一条能通车的道路是做不到的,而他不记得见到过这样的场景。
(……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男人挑选着不同的景色在写生本上作画,视线时刻都在变动,手则在翻开的写生本上来回活动。
男人画的速度很快,手法相当娴熟。虽然没有绘画经验,但他觉得男人的手法同他过去做冰淇淋时的手法非常相似。
“…………”
回过神来,他发觉自己看男人画画看得入了神。
他尽力保持着不发出声音,脚步却总是软弱地试图靠近男人。他终究渴望着与人交谈。
然而直到太阳落山,男人回家,他都停留在原地没有迈出一步。
即使回到住处,他仍旧在意着“那人是谁呢?”。这个疑问盘亘在他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于是第二天,他又去了同一个地方。男人依旧在那一张又一张地画着写生,从早一直画到晚。男人的集中力只能以卓越来形容。而他也一直注视着男人画画。他的态度也相当难能可贵,但他对此并没有自觉。
就这样,他与男人一起度过了三天时间。他经过仔细观察,发觉与那无论何时都沉着冷静的态度与老练的技艺相反,男人看上去十分年轻。他也曾在人类社会呆过一段时间,跟形形色色的人有过接触,但他对这个男人的印象不同于其他所有人。
(……要是能聊聊就好了。)
他隐约浮现出这样的念头。
但这样的愿望太过不切实际。
要是他顶着这身诡异的皮肤大咧咧地出场的话,男人肯定会逃跑的。别说是再回来了,甚至极有可能引发搜山。是的,那群意图杀害他和园子的人定会闻风而来。他对此深信不疑。
(正是如此……我不会再见任何人……)
这点无可动摇。
所以他才会这样,只是注视便心满意足。这个男人在画的想必是练习作吧,也或许是想抓住印象,因而在绘制草稿。等到真正的画作实际完成,毫无疑问会是张杰出的作品。光是如此想象,他便为之欣喜。
第四天,男人的身影没有出现。
“…………”
尽管有过心理准备,一阵铺天盖地的沮丧感还是席卷而来,他茫然失措,对此束手无策。
他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一直走到之前男人站着的地方。
“啊——啊……”
他发出了深重的叹息,模仿男人环视了一圈周边的景色。然而在他眼中,这份风景无法令人生出一丝感怀,仅仅是一座山而已。他无法发现男人所见的“渴望将之画下的美”。
“啊——啊……”
他颓唐地坐了下来。
就在他茫然地凝视着脚边时,眼前的地面忽然投下一道影子。
他本以为是云,但当他抬起头来,却发现那里站着个年轻男人。
“…………”
他睁大眼睛,打量着那人的外表。
“哟。”
男人微笑着,对他轻轻打了个招呼。
“是你吗?最近一直在观察我的人。”
“…………”
“说实话,一开始我有点害怕。但后来安心了。你真的只是单纯地在看我画画而已。”
男人的语气异常平稳,听不出一点动摇或怯意。
“…………”
他无法做出回答。反而是男人对他询问道:
“我记得你是……轨川十助先生对吧。我在杂志的照片上见过你。”
他打了个激灵,骤然绷紧身体。
“你……你是谁?为什么?”
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