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不吉波普消失 辣薄荷的魔术师 ACT.3 the hopper

  hopper [hάpər | hɔ́p-]

  意为蹦跳者,飞行者,或是类似的各种机械,以及蝗虫类的昆虫。蝗虫因其旺盛的活力以及草(gras)绿(s g)色(reen)的体色,被视为自然或是生命力的象征。

  1.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十助,我啊,偶尔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十恶不赦的家伙。我实在忍不住这么去想。”

  轨川典助吃完冰淇淋后,叹息着如此说道。

  “诶?典助做过什么恶事?好想知道,快告诉我。”

  十助毫不掩饰好奇心,对自己的监护人问道。

  “反正各种各样的都有。首先,我欺骗了大家。我周围的人们,全都被我用谎言蒙在鼓里。在我手下工作的部下们,没有一个知道自己真正在做的究竟是怎样的工作。”

  “谎言?为什么?”

  “为什么啊……”

  典助望向远方。

  “我年纪尚幼时,一个时代结束了。于是我怀抱不知何为正确的困惑,浑浑噩噩地度过了青年时代。当时我怀着‘我要找到真实的东西’的念头死命挣扎……然后,我找到了。”

  “找到了什么?”

  “真实。不过说是这么说,在世人看来,只会认为那玩意儿是个谎言吧。”

  “……?”

  “从那以后,为了那个真实的谎言,我一直在撒谎,欺骗着所有人。”

  “……听得我云里雾里的。作恶那个话题跑哪儿去了?”

  十助有点恼火。典助微笑着说:

  “唉呀,让你不耐烦了吗。那就来讲讲我没花一分钱将五十吨砂糖据为己有的故事如何。那时候世界仍处动荡之中,拥有这批砂糖的是群吝啬无比的小气鬼。”

  “嗯嗯。”

  十助两眼放光。之后老人的英勇事迹听得他如痴如醉,有如自己也身临现场般不停发出“呀”、“呜哇”的惊呼,浅绿色的脸颊也因极度兴奋染上蓝色。这样的“红晕”很是异常,但这里也没人会觉得怪异。

  *

  (……恶吗。)

  身处山间,白昼也显得昏暗。林木全然不惧山的坡度,粗壮的树干弯曲虬结地肆意生长,纠缠的藤蔓垂下无数叶片,犹如为这世界蒙上了一层纱布,只有些朦胧的光线费尽千辛万苦才得以留驻。此地位处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几乎寻不到可以下脚的地方,道路则更是无从谈起。

  然而林荫环抱之中,他那身破破烂烂、勉强挂在身体上的服装之下,浅绿的肤色若隐若现。说是绿色,相比周围的绿,他的肌肤白得尤为突兀,因此非但没起到迷彩效果,反而衬得他更加显眼了。

  (所谓的恶——指的究竟是什么?)

  他一边低声嘀咕着一边在斜面上斜向行进,斜面陡峭到令人纠结不知是否该用坡道来形容。他那手足并用的姿势,也说不清是趴在坡上匍匐前进,还是贴在斜面上攀援而上。

  乱蓬蓬的头发长至披肩,时不时会挂在藤蔓上,然而不论是藤蔓被扯下还是头发被生生扯断,他都统统无视,一心一意地前行,丝毫没有拨开藤蔓的意思。是感受不到疼痛,还是这点疼痛已经不被他放在眼里了呢,不论是何种情况,他显然都已适应了这里的环境。

  偶尔他会停下脚步,左顾右盼。

  然后抓起窸窸窣窣爬过的虫子,将这高蛋白的凝聚物塞进嘴里,边嚼边思考着:

  (恶、吗……)

  他已经漫无目的地持续彷徨了将近四个月之久。

  当时——他从看不见的攻击下护住园子后趁乱逃了出来,从那以后就一直如此生存下来。

  要说从原本的地位跌落对他没有打击,那肯定是骗人的。但他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对“一旦暴露,自己就将无容身之所”有过觉悟,所以坦然接受了这个结果。那时候的伤口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恢复了。他本人对此也很吃惊。即便硬接下攻击都没死,甚至连昏迷都没有,看来自己似乎拥有不死身般的惊人生命力——

  (典助……他知道多少呢?)

  典助应该没有这样的能力吧。从典助那屡次患病垂垂老矣的身体就能看出来。他看护过典助,实在无法想象那样的肉体会是不死之身。

  他知道自己不同于普通人类,但没想到差异会如此之大。他苦涩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这种藏身山中的生活要持续到何年何月呢,一直这么苟延残喘到死吗,不,说不定自己连死都死不掉吧——他如此思考着。

  但他没去想怎么办。

  只是浑浑噩噩地活着。

  冰淇淋也好,吃到冰淇淋的人们的笑脸也好,感觉都是如此的遥不可及,犹如梦境中的世界一般,很难想象自己曾经身处其间。

  不——

  只有一个人。一个即使是现在的他都不堪回忆的人。

  但是他应该再也不会见到那个人了。不能见她。那个人说,他在身边令她感到痛苦。不能去见她。

  “…………”

  他轻轻晃了晃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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