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末真插了嘴。
“人类是绝对不可能在不被任何人讨厌的情况下活着的。”
她干脆地断言。
“——哎?”
绮抬起脸。末真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没有让人难受的感觉。而是母亲望着睡去的孩子般的眼神。不过,织机绮没有被这种眼神直视过,她只感到了困惑。
“活着就会跟其他人接触。这种时候,总有被讨厌或伤害对方的时刻到来。这是不可避免的。”
末真淡然的说话方式和她笔直视线的温柔感触,让绮不由得感觉自己浑身赤裸。
“——但、但是……”
“我可以打赌,已经有人在憎恶你了。而且还非常严重。绝对严重到了想要杀死你的程度。”
末真静静地说出问题发言。
“…………”
绮语塞了。她无法反驳。她张开了口,却无法说话。
“——什、什么……意思……”
“就是我所说的意思。”
末真的回答不能算是回答。但是,她的说话方式有种奇特的说服力。然后,她接着说。
“不被任何人讨厌地活下去,会这么想的人本身就很让人讨厌。即使你没有这种打算,认为自己不能被人讨厌的人类的确侵犯了其他人的‘讨厌权利’。你明白吗?那可是侵害啊,侵害!”
她反复强调着语气强烈的单词。
“…………”
绮呆呆地盯着末真的眼睛。末真的眼睛也一直盯着绮,没有移开过。
“——我说啊,你知道雾间诚一这个作家吗?虽然这个话题有些突然。”
末真说。
“哎?”
绮恢复了自我,而末真再次点头。
“嗯,他是个小说家,不过我完全没有读过他的小说。此人曾经在他的书中这么说。
‘……确实存在想要别人‘必须如何’的人。这些人混入了人群之中,总有一天会在世间声张自我。’”
末真流利地背出书中一个小节。她自己认为这很正常,但是流利背出这种内容正是别人认为她奇怪的原因,只不过本人还没有自觉。
“‘……人类的一生倘若想要拥有某种价值,就只有跟那种人战斗。跟取代了自己,思考伟大之事的幻想者进行对决的VS幻想者——这才是人类最先身处的位置。’
……就是这样。不过呢,虽然我啰里啰嗦地说了这么多,简而言之就是,人类会在拥有自觉的前提下,受到世间常识这道枷锁的束缚,从而感受到痛苦。”
“枷锁……”
“没错。如果被束缚住,就必须从中逃脱。他就是这个意思吧。”
末真就像在讲述某个朋友一样,谈起那位作家。
“…………”
“你大概也有‘必须这样,不然就不行’之类的想法吧?我不会问你具体的内容,但是,喜欢你的那个男孩子绝对不想你像这样烦恼。这是绝对的。”
“……是。”
绮被拖进了末真的节奏,不禁点了点头。
末真淡淡一笑。
“虽然我这样说真的有些装腔作势,不过,你多半是缺乏‘战斗’的念头吧。没有这种念头可不行哦。”
“……是。”
但是,该怎么做呢?
绮咬着臼齿。不过她也认同这个人的看法。
她只能做到不想被别人讨厌这件事。
“要死的话到时候再死也来得及。好啦,总之我们先下去吧。你难道是新生?”
“是的。”
“不好!说明会肯定已经开始了!必须快点啦!”
*
我慌忙抓着她的手,从屋顶跑下。
来到校舍背后时,她面对我低下了头。
“谢谢。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但我会试试看。”
她说。
我有些困惑。仔细想想,我并不适合跟别人探讨人生。不如说是应该接受别人劝导的一方。但我居然还信心十足地对她讲了那么多。
“嗯,不好意思了,我好像说了很多自我的话。”
我发自内心地说。
但她摇了摇头。
“不——没那种事。学姐?”
“怎么了?”
“如果战斗的对手是不吉波普……我还应该战斗吗?”
她一脸认真地问。我条件反射地回答。
“一视同仁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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