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里平静下来了吗?」山下在对面坐下来问。
「咦?」
「你说室田医生是两星期前过世的吧?家里已经平静下来了吗?」
「啊,嗯。有很多事要处理,像是银行、证券公司、代书、税务士那些的。」
「啊,也是。」山下点点头。
该怎么把话题带过去?但佑太郎不认识山下这个人,无从拟定剧本。从山下截至目前的反应来看,比起旁敲侧击,感觉开门见山地询问,更能得到回应。
「家父以前也在这里办公呢。」
「是啊,直到三年前。他应该是五十岁前当上主任的,所以在这间办公室工作了十年左右呢。」
「这样啊。」
佑太郎感慨良多地环顾房间后,若无其事地开口:
「对了,山下医生知不知道叫真柴的人?」
佑太郎以为是出其不意,但山下的表情并没有变化。
「真柴?」
「家父生前一直惦记着这个人,曾经严厉嘱咐过我,如果有自称真柴的人连络,绝对要转给他,但家父却不肯告诉我这个人是谁。现在家父死了,一想到再也没有机会问他,我实在很好奇这到底是谁。」
「哦,我之前是在别的医院,跟令尊只有交接的时候聊过而已,对他的私事不太瞭解。」
「我觉得应该不是私事。如果是私事,家母应该会知道。我觉得是跟医院或工作上有关的人。」
「大学和医院里应该都没有姓真柴的人。」
「病患呢?」
「或许是有吧,但是会吗?我觉得身为主任的室田医生,应该不会和病患有私人的往来。」
唔……山下认真地回想着,看起来不像在撒谎。
「这样啊。」
即使不知道妹妹的名字,也不一定就没有拿到资料。在那份资料里,「真柴铃」这个姓名应该是最无关紧要的。也可能是以「某病患」的形式,在极机密之中交接。
佑太郎决定更大胆地深入追问:
「关于家父辞掉大学的理由,医生您知不知道什么?」
「哦,发生了资料外泄事件,室田医生是引咎辞职的。」
山下瞥了墙壁一眼。似乎是无意识的动作。佑太郎想起墙壁另一头的男子对自己冷漠的态度。资料外泄事件对医院来说是重大的污点,医院里每个人都想忘掉室田和久这个名字吧。
「他的工作表现很杰出,真是可惜了。」
山下能这样说,是因为事件当时他不是这家医院的人,觉得事不关己吧。
「呃,那件事是真的吗?」
「我是这么听说的,难道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吗?」
「生前家父似乎非常担心某些事。家父在这里的时候,是不是犯下了什么过错?因为这样,才被大学用其他理由撵走……」
事实上,妹妹死去和室田和久从大学离职,中间相隔了六年,因此两者没有关联。佑太郎只是想看看山下的反应。
「犯错喔……」山下喃喃,又「唔……」地低吟,交抱起双臂。
「没有吗?」
「不,这实在不好说。」山下说着,露出苦笑。「毕竟是医生嘛,免不了会面临各种死亡。室田医生是主任,应该知道来本科看诊的每一个病患的病情。其中应该也有些病患他觉得本来有可能挽回一命,但都是自己力有未逮。愈是认真的医生,对这类死亡就愈自责。也许室田医生也是如此。」
佑太郎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拍打和山下之间的桌子的冲动。
我不是在讲这个!
他想这样怒吼。
佑太郎垂下目光,隔了一拍呼吸好镇定情绪,山下似乎误会了,柔声接着说:「令尊过世,你身为儿子应该心乱如麻,但我认为室田医生是值得尊敬的医生。」
「这样啊。」
佑太郎抬头。山下露齿微笑。佑太郎不觉得那张表情是装的。如果他毫不知情,单刀直入地询问比较快。
「对了,家父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在这里?」
「你是说私人物品吗?我觉得应该都拿走了。」
「啊,不,我是说有没有他个人的资料之类的?我想等平静下来以后,为家父生前的业绩做个记录。我看过家父的电脑,但似乎没有那类记录。所以如果这里有的话,我希望可以看看。当然,在我可以阅览的范围内就行了。」
山下的表情浮现一丝警觉:
「与诊疗资料有关的东西当然不能给外人看。研究成果也是,去大学那边找找看,或许是有,但如果是尚未发表的内容,应该有点困难。因为那不仅是室田医生的研究成果,也是相和医大的研究成果。往后发表的成果中,如果有室田医生曾经参与的,当然也会列出他的名字,不过很难说呢,毕竟他三年前就离职了……」
山下似乎不是在提防佑太郎在寻找什么,而是担心那是他无从答应的要求。
「啊,不是那类东西,有没有更私人的?像是只有家父一个人在研究,或是钻研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