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太郎搓了搓搔痒的人中处,注意到指头上还残留着线香的味道。他找过祖母以前用的那牌线香,却怎么样都找不到。这次为了给铃扫墓而买的线香,味道本身似乎很像,然而点火之后散发的气味,却与祖母使用的相去甚远。祖母买的早就用完了,也找不到记录品牌的便条或收据。线索只剩下记忆,但记忆中的气味是否真的正确,事到如今,连佑太郎自己都失去自信了。
身上是不是哪里也沾上线香味了?他把鼻子凑近身上的飞行夹克肩膀处嗅了嗅,但没有味道。他不知道是真的没味道,或只是嗅觉麻痹了。他聊以自慰地轻拍了几下飞行外套,接着打开事务所的门。
「早。」
老位置、老样子,圭司正坐在电脑前。对招呼没有反应,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但表情与平时大相迳庭。见圭司的指头敲打得飞快,佑太郎客气地问:
「怎么了吗?」
佑太郎走到沙发,脱下飞行外套坐下来,等了好一阵子,总算听到回答:
「什么怎么了?」
视线依然紧盯在萤幕上,看也不看佑太郎。
「喔,你看起来很开心。」
又等了好半晌。
「有吗?」
佑太郎放弃与圭司对话,回想刚才扫墓的事。那座墓里现在只有妹妹铃一个人。铃刚过世的时候,原本佑太郎模糊地认为总有一天父母也会葬在那里,然后自己守着那座墓,直到有一天自己也安葬其中,由自己的孩子继承下去。但现在即使父母任何一方过世,也不会葬在那里吧。直到自己死前,铃都会是孤单一人。
跟一群老人在一起,铃太可怜了。
为铃新建坟墓的时候,父母嘴上这么说,但真心话应该不是如此。他们希望墓里只有铃一个人。合掌膜拜的时候,他们希望那里不是真柴家之墓这种暧昧的东西,而是只为了铃一个人的纪念碑。那种心情,佑太郎也完全能够瞭解。
这么说来,好一阵子没去给祖父母扫墓了。既然那是真柴家的墓,暂时应该会是由父亲、往后由父亲现在的家人继承下去,但佑太郎也没有重新确认过。父亲过世的时候,他现在的家人或许会认为与其和他们从未见过的人葬在一起,倒不如盖新的墓。那样的话,真柴家的墓会由自己继承吗?刚才扫墓的时候,他听到墓地的职员在讨论无人继承、或没有任何亲属的「无缘墓」愈来愈多了。尽管就在那里,却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关联。是这样的存在不可思议,还是有这种存在的世界不可思议?过去到底有多少人死去、盖了多少墓,又有多少墓被人遗忘?
佑太郎正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些,声音突然响起:
「要喝咖啡吗?」
佑太郎抬头,看见不知何时移动到门前的圭司正看着他。发现出声的毫无疑问是圭司、他问话的对象毫无疑问是自己,佑太郎呆了好半晌。
「咦~什么?」
「我要去买咖啡,你要吗?」圭司机械式地问。
圭司有任何想要喝咖啡的表示吗?这是在挖苦没注意到的自己吗?瞬间佑太郎这么怀疑,但从圭司的表情来看,没有这种迹象。
「啊,不,咖啡的话我去买。而且这应该是我的工作。」佑太郎从沙发站起来说。
「这显然是你的工作,但我都已经移动到这里了,就我去买吧。要吗?」
「啊,要,我要喝。」
「好。」
圭司离开事务所了。
「谢谢。」佑太郎说,坐回沙发。
真古怪的一天,佑太郎想。线香一点燃味道就变了、圭司自己出门买咖啡。佑太郎拿起身边的杂志,顿时又不想看了,站了起来,用脚尖踢起地上的足球。他用脚背接住踢到胸口的球,开始轻轻挑球。超过一百次的瞬间,他突然失去了兴致,最后把球踢到脸部高度,用手接住。「to K」几个字映入眼帘。他躺在沙发上,用右手拍动似地旋转立在左手食指上的足球,这时事务所的门开了。佑太郎抬头看向那里。
「嗯?呃,怎么了吗?」
开门探头进来的,是个年约国中生年纪的女生。一头长发绑在后脑,因此他猜得出应该是女生,但如果只看那张中性的脸孔和扁平的身材,可能会犹豫是不是小学男生。对方穿着紧身牛仔裤和过大的深蓝色夹克,戴着给人冰冷印象的银框眼镜。
「啊,怎么了,不小心跑进来吗?」
佑太郎抛开足球,撑起上身。
「你是要找律师事务所吗?律师事务所在楼上喔。」
女生不理他,不客气地扫视了事务所内部一圈,再拉回视线直勾勾地观察佑太郎。
「是你吗?」
「咦?」
「就,」女生推了推转头时滑落的眼镜,对佑太郎说:「土拨鼠是你写的吗?」
佑太郎一头雾水,回头看土拨鼠。
「呃……」他歪头,视线回到女生身上。「嗯?」
女生步入事务所,在佑太郎前面站定,用力把脸探向他,让佑太郎忍不住后仰。
「咦?什……」
「不是吧?」女生细看佑太郎之后说。
「一看就是个粗枝大叶的人,不像能写出那么缜密的程式。写程式的人在哪里?」
「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