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是偶发事故。这么一来,答案只有一个。」
「什么?」
「广山达弘是自杀的。对人生不抱希望的三笠幸哉,认识了有自杀愿望的广山达弘。或是他们原本就认识,后来又重逢了。广山达弘想要寻死,对自己的身分毫不在乎。而三笠幸哉并不想死,只是想要摆脱三笠幸哉这个身分。」
也许需要一些伪装。但广山达弘年轻的时候,父母便意外双亡,也没有往来的亲戚,应该也没有亲密的好友。要与同样失去母亲、过着荒废生活的「无业青年」三笠幸哉交换身分,应该不难。原本应该会被要求认尸的三笠泰臣人在监狱,只要在一起的朋友宣称尸体是三笠幸哉,应该不会受到质疑。
「三笠幸哉以广山达弘的身分让人生重来了。广山达弘应该具备高中学历。三笠幸哉利用这个资格,进入大学。他本来就很优秀,顺利从大学毕业,进了外资投顾公司,然后结婚并生子。」
我可以提供这孩子许许多多的资源。这件事一定让变成广山达弘的三笠幸哉欢喜得颤抖。然后他忽然想到了。现在的自己,有能力给更多的孩子更多的资源。
佑太郎望着远方的高尔夫球场喃喃说:
「变成广山达弘的三笠幸哉开放自家,开设免费补习班──为了帮助像自己一样机会受限的孩子们,或是让像自己一样曾自甘堕落的孩子们能重新来过。」
「应该就是这样吧。」圭司依旧望着远方,点了点头。「另一方面,泰臣服完刑期出狱了。但他当然作梦也想不到儿子还在世上。他也不想回到逼死妻子的故乡,开始在监狱所在地的这里定居生活。」
时光就这样流逝,三笠幸哉也年岁渐长。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了对父亲的观感的?他是在距今十二年前开设户头的,在接下来的十二年之间,存下了一千四百万。单纯地计算,等于是先花了七年左右,存下了最初的八百万。这么一来,三笠幸哉就是在十九年前──也就是三十四岁的时候,开始为了某些目的存钱。那个时候,三笠幸哉已经开始原谅父亲了。如果那笔钱是为了某天要为父亲使用而存下的,就能这么解释。从时间点来看,是孩子出生后不久的事,也是他开设补习班的时期。佑太郎猜想,有可能是他接触到许多的孩子,使得原本被涂抹成一片漆黑的父亲的记忆逐渐复苏了。那不全是坏的回忆。绽放着微光的记忆,在三笠幸哉的心中复活了。
「三笠幸哉找到了出狱后的父亲。」圭司接着说。「我不清楚两人是否立刻和解、后来有什么样的往来。但泰臣开始需要照护后,三笠幸哉立刻把父亲送进这家安养院,担任保证人,支付费用。」
保证人:三笠幸哉。关系:长男。
这家安养院的文件上,一定是这么记载的。这份文件如今已是显示两人真正关系的唯一证物。
「接下来要怎么办?」佑太郎问。
「两年后钱就用完了。得告诉他才行。」
「是啊。」
后来好半晌之间,两人只是茫然地望着乏善可陈的风景。射入阳台的夕阳渐渐西倾了。枯燥的景色逐渐没入暮色之中。
两人来到这里约一个小时后,三笠泰臣再次现身阳台。拄着拐杖走出阳台的三笠泰臣恢复两小时前的姿势,呆呆地看着远方,恍若全然无事。
「就像我刚才说的,你儿子过世了。」圭司静静地说,然后行礼。「请节哀顺变。」
老人异于刚才,表情没有变化。他看着远方,口中喃喃着什么。
「什么?」圭司反问。
「没有。」老人盯着远方说。「我没有儿子。」
「应该有吧?三笠幸哉,你的儿子。」佑太郎说。
「他死了。老早以前的事了。他老早以前就死了。」
老人喃喃道,就像在告知虚空。
感觉老人就这样静静地造出一个壳,逐渐硬化。
佑太郎认为老人的认知功能应该很正常。他只是关在自己的壳里,假装愚钝,来承受发自内心的痛,以及来自外在的痛。
而圭司让他的壳出现了裂痕。
「你想见孙子吗?」
老人的口中吐出一口气。那涌自腹部的气,是被什么样的感情给推挤出来的?老人转头,以黯淡无光的眼神看着圭司。
「你儿子过世,这里的费用,再两年多就会停止自动支付了。如果有人有义务照顾你,应该就只有你孙子了。」
「没有。我没有什么孙子。」
「既然你这么说,那也无所谓。不过两年后,你就会被赶出这里。如果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你应该会不知所措,我们也于心不安。我们确实通知你了。」
圭司转动轮圈,打开玻璃门。
「走吧。」
佑太郎没有回应这么说的圭司,站到老人面前。
「要不要见他?先不论钱的事,你要不要见见你孙子?」
「我没有孙子。」
佑太郎在凶狠地瞪过来的那张脸上,戴上想像中的眼镜。鼻垫被鹰钩鼻顶高,眼镜看起来一定会像是浮出脸上。
「你孙子长得跟你很像。」佑太郎说。
老人狠狠地咬紧牙关,举起手上的拐杖,挥了下来。拐杖重重地打在佑太郎的手臂上。再次默默举起的拐杖,又默默地打在手臂上。一次,又一次。
呜呜呜呜,老人的嘴唇吐出呜咽。呜呜呜呜,老人吐出颤抖的呼吸,不停地用拐杖击打佑太郎。不知何时,泪